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48部分

預言將來大家可以痛痛快快的報復一下。他從來沒錯過一次高加的演講,把每句話都咽

在肚裡,聽到發噱的地方便扯著嘴大笑,聽到咒罵的話又大為激動,對著那些戰鬥和未

來的天堂心花怒放。第二天在小店裡,他還得在報上重新讀一遍演講的摘要,對自己和

徒弟高聲朗誦;並且為了要細細的咂摸,他又教徒弟念,倘若漏掉了一行就擰他的耳朵。

因此他的活兒往往不能準期交貨,但手工挺講究:鞋子把你腳都穿痛了還是沒有壞。

①拉斐德為十九世紀法國大金融資本家,行動反覆無常,素為工人階級所不齒。

②迦利弗為法國將軍,鎮壓巴黎公社的劊子手。

徒弟是老人的孫子,十三歲,駝背,身體很弱,而且是軟骨。母親在十七歲上跟一

個沒出息的工人跑了,後來工人變了無賴,給抓去判了罪,從此不知下落。她被家裡趕

了出去,獨自撫養著小愛麥虞限。她性情暴烈,嫉妒得有點病態,把對情夫的愛與恨一

起移在孩子身上:拚命的愛他,同時又粗暴的虐待他,然後,兒子一有病,又急得發瘋

似的。逢著心緒惡劣的日子,她不給他吃晚飯就教他睡覺。要是他在街上累得走不動了

或是倒在地下了,她就踢他一腳逼他站起來。她說話顛顛倒倒,前言不對後語,一忽兒

痛哭流涕,一忽兒快活得象瘋子。趕到她死了,祖父便把孩子接回,那時他才六歲。老

人很喜歡他,但他有他的一套喜歡的方式:對孩子很兇,百般辱罵,從早到晚的扯耳朵,

打嘴巴,為的是教他手藝,同時也把他的社會主義理論與反宗教理論灌輸給他。

愛麥虞限知道祖父的心並不壞;但他老是準備舉起肘子來防巴掌。老人使他害怕,

尤其在酩酊大醉的夜晚,因為斐伊哀德老頭名不虛傳,每個月總要醉上兩三次,胡說八

道,①嘻嘻哈哈,做出許多怪模樣,結果孩子總得挨幾下。其實那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但孩子很膽怯,因為身體不好而更敏感,頭腦早熟,遺傳了母親那種獷野而騷亂的心情。

祖父粗暴的舉動和革命的議論又把他駭壞了。外界的印象都會在他心中發生迴響,好似

小靴店被沉重的街車震動一樣。日常的刺激,兒童的痛苦,早熟的悲慘的經驗,巴黎公

社的故事,從夜校中聽來的零碎知識,報紙的副刊,工人集會中的演講,和遺傳得來的、

騷動不已的、性的本能,都在他糊里糊塗的幻想中混成一起,象鐘聲的顫動。這種種合

起來變成一個夢中的世界,奇形怪狀,彷彿黑夜裡的池沼,閃出一些耀眼的希望的光。

①“斐伊哀德”一字,原義為一種酒桶的名稱。

鞋匠把徒弟帶看上奧蘭麗的酒店。奧裡維就在那邊注意到這個尖聲尖氣的小駝子。

既然不大跟工人們交談,他盡有時間研究孩子的病態的臉,鼓起的腦門,又強悍又畏怯

的神氣。只要有人跟孩子說一句粗野的笑話,孩子就不聲不響把臉扭做一團。聽到某些

革命的議論,他柔和的栗色眼睛又對著未來的幸福悠然神往,——其實即使這幸福一朝

實現了,他那可憐的命運也不見得會怎麼改變。但當時他眼睛裡的光輝照著他可憎的臉,

竟令人忘了它的可憎。這一點,連美麗的貝德也注意到了;有一天她對他說出了這個感

想,冷不防親了親他的嘴。孩子驚跳一下,臉色馬上變了,不勝厭惡的望後退避。貝德

沒有留意,她已經在那裡和育西哀吵架了。發覺愛麥虞限這樣騷動的只有奧裡維,他眼

睛釘著孩子,看他縮到黑影裡,雙手哆嗦,垂著頭,低著眼睛,從旁用著又熱烈又惱怒

的目光偷覷貝德。他走過去跟他很溫柔很客氣的說話,一下子就把他的性子給壓下去

了柔和的態度對於一顆被人輕蔑的心的確是很大的安慰,好比久旱的泥土急不及待

的吸收的一滴水。只要幾句話,只要一個笑容,就能使愛麥虞限暗中向奧裡維傾心,把

他認為知己。以後在街上遇見奧裡維而發覺他們是近鄰的時候,他更覺得那是一種緣分

了。他特意等奧裡維在妻子門前走過,好跟他招呼;倘若奧裡維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