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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部分

本小日記簿,記著一些

別人沒法懂得的事,——不加說明的寫了些日子,紀念她一生或悲或喜的瑣碎事兒,那

是她用不著寫下細節就能全部想起來的。所有這些日子幾乎都跟奧裡維的生活有關。她

也儲存著他寫給她的信,一封不缺。——不幸他沒有那麼細心:她寫給他的差不多全部

給丟了。他要那些信幹什麼呢?他以為姊姊是永遠在身邊的,溫情的泉源是涓涓不絕的,

永遠可以浸潤他的嘴唇與心;他當初毫無遠見的浪費了他所得到的愛,現在卻恨不得把

它一點一滴的儲藏起來他隨便翻著安多納德的一冊詩集,忽然看到一張破紙上有幾

個鉛筆字:“奧裡維,親愛的奧裡維!〃他看了差點兒暈倒。他嚎啕大哭,拚命吻著

那張不可見的,在墳墓中和他說話的嘴巴。——從那天氣,他把她所有的書都開啟來,

一頁一頁的找她有沒有留下別的心腹話。他發見了她寫給克利斯朵夫的信稿,才知道藏

在她心裡的略具雛形的羅曼史;他第一次窺見他從來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她的感情生

活,把她騷亂不寧的最後幾天,被兄弟遺棄而向著不相識的朋友伸手起援的心情,完全

體驗到了。她從來沒和他說見過克利斯朵夫。他從信稿上之發覺他們以前在德國碰過面,

克利斯朵夫曾經對姊姊很好,詳細情形當然無法知道,只知道安多納德至死沒表白的感

情是在那時發動的。

奧裡維早已為了克利斯朵夫的音樂而喜歡克利斯朵夫,這一下對他更是說不出的愛

好。她是愛過他的;奧裡維覺得自己愛克利斯朵夫其實還是愛的她。他想盡方法去接近

他,可不容易找到他的蹤跡。克利斯朵夫經過了那次失敗,在巴黎的茫茫人海中不見了;

他退出了社會,誰也不注意他。過了幾個月,奧裡維偶然在街上遇見克利斯朵夫,正是

大病初癒以後,毫無血色,形容憔悴。但他沒勇氣上前招呼,只遠遠的跟著,直到他住

的地方。他想寫信給他,又下不了決心。寫什麼好呢?奧裡維不是單獨一個人,精神上

還有安多納德和他在一起:她的愛情,她的貞潔的觀念,都把他感染了;一想到姊姊愛

過克利斯朵夫,他就臉紅,彷彿自己就是安多納德。另一方面,他的確想和他談談她的

事。——可是不成。她的秘密把他的嘴巴給堵住了。

他設法要跟克利斯朵夫見面。凡是他認為克利斯朵夫可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他熱

烈的希望跟他親近。可是一見面,他又躲起來,唯恐被他發見了。

最後,他們共同參與一個朋友家的夜會,克利斯朵夫終於留神到他了。奧裡維遠遠

的站著,一句話也不說,只顧望著他。那天晚上,安多納德一定是和奧裡維在一起:因

為克利斯朵夫在奧裡維眼中看見了她;而且也的確是這個突然浮現的形象使克利斯朵夫

穿過客廳,向陌生的年輕的使者走過去,去接受那幸福的死者的又淒涼又溫柔的敬意。

18

卷七初版序

多年以來,我在精神上跟不在眼前的識與不識的朋友們交談,已經成了習慣,所以

我今天覺得需要對他們高聲傾吐一下。我決不能忘恩負義,不感謝他們對我的厚意。從

我開始寫《約翰?克利斯朵夫》這個冗長的故事起,我就是為他們寫的,和他們一同寫

的。他們鼓勵我,耐著性子陪著我,向我表示同情,使我感到溫暖。即使我能給他們多

少好處,他們給我的可是更多。我的作品是我們的思想結合起來的果實。

我開始執筆的時候,根本不敢希望同情我們的人會超過一小群朋友:我的野心只限

於蘇格拉底之家。然而年復一①年,我覺得好惡相同,痛苦相同的弟兄們不知有多多少

少,在巴黎猶如在內地,在法國以內猶如在法國以外。這一點,在克利斯朵夫吐露了他

的和我的衷曲,表示他瞧不起節場的那一卷出版以後,我就明白了。我的著作所引起的

迴響,從來沒有象這一卷那樣迅速的。因為那不但是我的心聲,同時是我朋友們的心聲。

他們很知道,《克利斯朵夫》不單是屬於我的,而且也是屬於他們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