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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部分

託給所有的人。旁人都覺得她從此是託生在兄弟身上了,逃到他的生命裡去了,彷彿他

是大海中的一座島嶼。有時,熱情與信仰的神秘的激動使她陶醉了,忘了肉體的苦楚。

悲哀一變而為歡樂,——神明的歡樂,——在她的嘴上,在她的眼睛裡發出光輝。她再

三說著:“我很快樂”

她神志漸漸昏迷。最後一次清醒的時間,她扯動著嘴唇,念念有辭。奧裡維走到床

頭俯在她身上。她還認得他,對他有氣無力的笑道,嘴唇還在那兒哆嗦,眼眶裡含著熱

淚。人家聽不見她想說的話可是奧裡維象抓住一縷呼吸似的聽到了幾句歌辭,那是

他們倆十分喜歡的,她為他常唱的一支老歌:

我將再來,我的親愛的人兒,我將再來

接著她又昏迷了她離開了世界。

平時她不知不覺的感動了許多不認識的人,對她非常同情。便是在同一座屋子裡,

她連姓名都不知道的房客也是這樣。奧裡維受到許多完全陌生的人的慰問。安多納德的

葬禮沒有象她母親的那樣寂寞。奧裡維的朋友,同學,她教過書①舊教徒往往以小圓銀

質胸章貼身懸掛。胸章上鐫有耶穌或聖母像。的家庭,以及她不聲不響見過的,彼此都

不知道身世的,可是知道她的義氣而佩服她的人,甚至也有些可憐的人,在她家做散工

的女人,街坊上的小商人,都來送她到墓地。她去世的當天,奧裡維就被拿端太太強邀

了去,他已經痛苦得沒有主意了。

他一生中的確只有這個時期才能擔當這樣一件禍事,——只有這個時間他才不至於

整個兒被失望壓倒。他才開始過一種新生活,處在一個集團中間,不由自主的受著大家

推動。學校方面的作業與操心,求知的熱誠,大大小小的考試,為了生活的奮鬥,使他

不能在精神上孤獨起來躲在一邊。為了這一點他大為痛苦;但幸虧如此他才得救。早一

年或遲幾年,他就完了。

然而他竭盡可能的躲在一邊追念姊姊。他很傷心不能把他們共同生活的故居保留起

來:他沒有這筆錢。他希望那些似乎關切他的人能懂得他不能儲存她的東西的悲哀。可

是沒有一個人懂得。他借了一點錢,再湊上替人家補習的學費,租了一個頂樓,把所能

留下的姊姊的傢俱堆起來:她的床,她的桌子,她的靠椅。他把那個房間作為一個紀念

她的聖地,逢到精神頹喪的日子,便去躲在那兒。他的同學以為他有什麼外遇。其實他

在這裡呆上幾小時,想著她,手捧著腦袋:他只有她一張小小的照片,還是他們倆小時

候一同拍的。他對著照片說著,哭著她到哪兒去了呢?啊,只要她在世界上,哪怕

在天涯地角,哪怕在什麼到不了的地方,——他都要用著何等的熱誠,何等快樂的心去

尋訪她,不管是怎麼辛苦,也不管要跋涉幾百年,只消每走一步能近她一步!是的,

即使他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能夠遇到她可是毫無辦法。他多孤獨!現在沒有了她的

愛,沒有了她的指導與安慰,他對付人生的手段是多麼笨拙多麼幼稚!誰要在世界

上遇到過一次友愛的心,體會過肝膽相照的境界,就是嚐到了天上人間的歡樂,——終

生都要為之苦惱的歡樂

對於一般懦弱而溫柔的靈魂,最不幸的莫如嚐到了一次最大的幸福。

在人生的初期就喪失了一個心愛的人固然悲痛,但還不及以後生機衰退的時候那麼

慘酷。奧裡維正在青年時期;雖然天性悲觀,遭遇不幸,究竟是需要生活的。似乎安多

納德臨死之際把一部分的靈魂移交給兄弟了。他相信是這樣。他雖不象姊姊那樣有信仰,

卻也隱隱然相信姊姊並沒完全死,而是象她所說的託生在他的心上。布勒塔尼一帶有種

信仰,說夭折的青年並不死:他們繼續在生前居住的地方飄浮,直到應享的天年終了的

時候。——這樣,安多納德彷彿繼續在奧裡維身旁長大。

他把她的紙張重新看了一遍。不幸她差不多把什麼都燒了。而且她不是一個喜歡紀

錄內心生活的人。揭露自己的思想,在她是會臉紅的。她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