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心疼的兄弟,他們倆都太高興了。
夜長無事,克利斯朵夫慢慢的和恩斯德談得比較親密了。他需要跟人說些心腹話。
恩斯德很聰明,思想很快,只要一言半語就懂得,所以跟他談話是很有趣的。可是克利
斯朵夫還不敢提到最貼心的事,——他的愛情,彷彿說出來是褻瀆的。而什麼都一清二
楚的恩斯德只做不知道。
有一天,已經完全復原的恩斯德,趁著晴朗的下午出去沿著萊茵河溜躂。離城不遠,
有所熱鬧的鄉村客店,星期日人們都到這兒來喝酒跳舞;恩斯德看見克利斯朵夫和阿達
與彌拉佔著一張桌子,正在嘻嘻哈哈的鬧鬨。克利斯朵夫也看見了兄弟,臉紅起來。恩
斯德表示識趣,不去招呼他就走過了。
這次的相遇使克利斯朵夫非常為難,跟那些人在一起尤其覺得慚愧;被兄弟撞見的
難堪,非但是因為從此失掉了指摘兄弟的資格,而且也因為他對長兄的責任抱著很高,
很天真,有點兒過時的,在許多人看來未免可笑的觀念;他覺得這樣的不盡長兄之責等
於是墮落。
晚上他們在臥室裡碰到了,他等恩斯德先開口講那件事。恩斯德偏偏很小心的不做
聲,也在那裡等著。直到脫衣服的時候,克利斯朵夫才決意和兄弟提到他的愛情。他心
慌得厲害,簡直不敢望一望恩斯德;又因為羞怯,便故意裝出突如其來的口吻。恩斯德
一點兒不幫他忙;他不聲不響,也不對哥哥瞧一眼,可是把什麼都看得很清:克利斯朵
夫笨拙的態度和言語之間所有可笑的地方,都逃不過恩斯德的眼睛。克利斯朵夫竟不大
敢說出阿達的名字;他所描寫的她的面貌,可以適用於所有的愛人。但他講著他的愛,
慢慢的被心中的柔情鼓動起來,說愛情給人多少幸福,他在黑夜中沒有遇到這道光明以
前是多麼苦惱,沒有一場深刻的戀愛,人生等於虛度一樣。恩斯德肅然聽著,對答得很
聰明,絕對不提問句,只是很感動的握一握手,表示他和克利斯朵夫抱有同感。他們交
換著關於戀愛與人生的意見。克利斯朵夫看到兄弟能這樣的瞭解他,快慰極了。他們在
睡熟之前友愛的擁抱了一下。
從此克利斯朵夫常常和恩斯德提到他的愛情,雖然老是很膽怯,不敢儘量吐露,但
這位兄弟的謹慎與識趣使他很放心。他也表示出對阿達的疑慮,但從來不指摘阿達,只
埋怨自己。他含著眼淚說,要是失掉了她,他就活不了。
同時他也在阿達面前提起恩斯德,說他長得怎麼美,怎麼聰明。
恩斯德並不要求克利斯朵夫介紹阿達;只是鬱郁悶悶的關在房裡不肯出門,說是一
個熟人都沒有。克利斯朵夫覺得自己不應該每星期日和阿達到鄉間去玩,而讓兄弟獨自
守在家裡。另一方面他覺得要不能和情人單獨相處也非常難受:然而他總責備自己的自
私,終於邀請恩斯德和他們一塊兒去玩了。
在阿達門外,他把兄弟介紹了。恩斯德和阿達很客氣的行了禮。阿達走了出來,後
邊跟著那個形影不離的彌拉;她一看見恩斯德就驚訝的叫了一聲。恩斯德微微一笑,擁
抱了彌拉,彌拉若無其事的接受了。
“怎麼!你們原來是認識的?〃克利斯朵夫很詫異的問。
“當然囉,〃彌拉笑著說。
“從什麼時候起的?”
“好久好久了。”
“噢!你也知道的?〃克利斯朵夫問阿達,“幹嗎不跟我說?”
“你以為我認識彌拉所有的情人嗎?〃阿達聳了聳肩膀。
彌拉假裝對阿達的話生了氣。克利斯朵夫所能知道的就是這些。他很不快活,覺得
恩斯德,彌拉,阿達,都不坦白,雖然實際上不能說他們扯謊;但要說事事不瞞阿達的
彌拉偏偏把這一件瞞著阿達是難於相信的,說恩斯德和阿達以前不相識也不近事實。他
留神他們。他們只談幾句極平常的話,而以後一起散步的時候,恩斯德只關心著彌拉。
在阿達方面,她只和克利斯朵夫談話,而且比平時格外和起。
從此以後,每次集會必有恩斯德參加。克利斯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