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什麼名望。反之,凡是克利斯朵夫出了點不愉快的事,哪怕是極小的,他都知道。克利
斯朵夫瞧不起這些胸襟狹窄的行為,只做不覺得;但他從來沒想到(要是發覺了,他是
受不住的),洛陶夫所知道的對他不利的訊息,一部分是從恩斯德那裡來的。這小壞蛋
把克利斯朵夫跟洛陶夫不同的地方看得很清:當然他承認克利斯朵夫的優越,或許還對
他的戇直有些略帶譏諷意味的同情。但他決不肯不利用克利斯朵夫的戇直;另一方面,
他儘管瞧不起洛陶夫的心地不好,也照舊不顧羞恥的利用他那種心地。他迎合洛陶夫的
虛榮和忌妒,恭恭敬敬聽他的埋怨,把城裡的醜事,尤其是關於克利斯朵夫的,告訴他,
——而恩斯德對於克利斯朵夫的事也知道得特別詳細。終於他目的達到了:洛陶夫雖然
那麼吝嗇,結果也和克利斯朵夫一樣讓他把錢騙了去。
這樣,恩斯德一視同仁的利用他們,也一視同仁的嘲笑他們。而他們兩個也一樣的
喜歡他。
恩斯德雖是詭計多端,回到老家的時候情形也怪可憐了。他從慕尼黑來,在那兒他
丟了最後一個差事,照例他是謀到一個事馬上就會丟了的。一大半的路程,他是走的,
冒著大雨,晚上天知道住在哪兒。渾身泥巴,衣衫襤褸,他簡直象乞丐一樣,咳嗽又非
常厲害,因為在路上害了惡性支氣管炎。一看見他這副模樣的回來,魯意莎駭壞了,克
利斯朵夫真心感動的迎上前去。眼淚不值錢的恩斯德,少不得藉此利用一下;於是大家
都動了感情,三個人哭做一團。
克利斯朵夫騰出他的房間;大家燻暖了被窩,把似乎快要死下來的病人安置睡下。
魯意莎和克利斯朵夫輪流在床頭看護。既要請醫生,買藥,又要在房裡生火,張羅一些
特殊的食物。
接著他們又得想到替他從頭到腳,裡裡外外,把衣服鞋襪都辦起來。恩斯德讓他們
去費心。魯意莎和克利斯朵夫,滿頭大汗的,到處去設法弄錢。這時他們手頭很拮据:
新近搬了家,屋子是照樣的不舒服,租金倒更貴;克利斯朵夫教課的差事減少了,支出
可加增了許多。他們平時僅僅弄到一個收支相抵,此刻更不得不想盡方法籌款。當然,
克利斯朵夫可以向洛陶夫要錢,他才更有力量幫助恩斯德;可是克利斯朵夫不願意,他
定要爭口氣,獨力來救濟小兄弟。他認為這是自己的責任,因為他是長兄,尤其因為他
是克利斯朵夫。半個月以前,有人向他接洽,說一個有錢的業餘音樂家願意出資收買一
部作品用自己的名字出版,克利斯朵夫當時憤慨的拒絕了,如今可不得不忍著羞辱答應
下來,而且還是自己去央求的。魯意莎出去做散工,替人家縫補衣服。他們的犧牲都不
讓彼此知道,關於錢的來源,總是互相扯謊。
恩斯德在養病期間,坐在火爐旁邊縮做一團,一邊咳嗽一邊說出他欠了些債。他們
都替他還了。沒有一個人埋怨他。對一個浪子回頭的病人,說責備的話似乎顯得自己氣
量太小了。恩斯德也好象吃過苦而改變了。他含著眼淚講起從前的錯誤;魯意莎擁抱他,
勸他不必再想。他有一套軟功夫,一向會裝腔作勢的哄騙母親。從前克利斯朵夫為此而
忌妒他,現在可覺得最年輕最虛弱的兒子當然應該最受疼愛。他雖然和恩斯德年紀相差
不多,卻不但把他看做兄弟,簡直當作兒子一樣。恩斯德對他非常尊敬,有時還提起克
利斯朵夫沉重的負擔,金錢的犧牲克利斯朵夫不讓他說下去,恩斯德便用謙恭的親
切的眼神表示感激。克利斯朵夫對他的忠告,他嘴上無不接受,似乎準備一朝身體恢復
之後立刻重新做人,好好的去工作。
他病好了,但養息的時間很長。他從前把身體糟蹋得厲害,醫生認為需要特別小心。
因此他繼續住在母親身邊,和克利斯朵夫合睡一張床,胃口很好的吃著哥哥掙來的麵包
和母親給他預備的好菜。他絕口不提動身的話。魯意莎與克利斯朵夫也不跟他提。一個
是找到了心疼的兒子,一個是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