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水淼躺在旅館的床上,她發燒得厲害,嘴唇沒有一點血色,嘴裡卻不停地罵著。她罵葛佔水喪了良心,為了名聲,把她害死了。“他的名聲本來就是臭狗屎,這樣做,不是拿著鈔票擦大糞嗎?”
張忠誠坐在旁邊勸她:“不就是錢嗎?你不是說你這輩子就是毀在錢手裡了嗎?你應該恨它才是,怎麼反倒傷心起來?”
“你不知道我以前過的什麼日子,他葛佔水看著是個人,鑲上獠牙就是條狼。因為幾千塊錢,他把我的一切都奪去了、毀掉了。我戰戰兢兢地生活著,像條狗一樣被他擺佈;你不知道他有多無恥,他跟呂穎當著我的面就別人忍受不了的,我都忍受下來,我就像條狗,把所有的屈辱嚼碎,嚥進肚裡他比我大20歲,本指望等他老了,我也就熬出頭了,有了錢,找個貼心的男人,再重新活一次。他也應允過我,只要照顧好他和孩子,不會虧待我的。可你瞧這個不要臉的,有一句人話嗎?破產了,還用這種方式羞辱我”
“我倒覺得他這次沒虧心,大夥都念他的好呢!雖然破了產,但沒牽上任何人,連一分錢的虧欠都沒有,不像我原來的那些老闆,千方百計算計我們,假破產真逃債算好的,大部分是捲了錢就跑人。和這些人相比,他有什麼錯的,令你這樣詛咒?”
“可他對不起我,他答應過給我補償的,現在卻把本該屬於我的補償分發給了別人。”
“你別太看重錢了,那東西沒飯吃是個寶,有飯吃就是張紙,一張連寫字都嫌髒的廢紙。我要求不高,有口飯吃就行了,只要我倆生活得快樂,心心相印,真誠以待,比什麼不好?幹嘛非要比別人闊綽——哎,你不是說有我就滿足了嗎?怎麼又在乎錢來啦?”
“還不全是錢,好比坐牢,千辛萬苦總算熬出頭了,卻被告之判錯了,原本就不該坐牢的;錯了就錯了唄,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可人家非旦不賠一個子,連點歉意都沒有,這就讓人越想越氣憤,恨不能生吞活剝才好呢!”
“我再也不許你這樣胡思亂想,這些東西伏在你心裡,會變成毒蛇,不僅會傷了別人,還人害死你自己——沒錢我們就先不給寶蓮買房子了,等以後我們掙到錢再買,只要心裡欠她這筆債就行了。”
“那可不行,我已經欠她很多了,現在又奪走了她的男人,一點都不補償,我不成葛佔水了?”於水淼沉吟了半響,試探性地問:“忠誠,我跟你說件事,但你不許生氣,更不許埋怨我,如果你不答應,我就不說啦。”
張忠誠望著她,點點頭。
於水淼說:“不知道她跟你說過沒有,她剛來超市時,不是老丟東西嗎?你知道那是誰幹的?是我。”
張忠誠驚訝道:“是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於水淼說:“起初我把她當成對手,因為她是葛佔水介紹來的。你知道,招人的事都是我跟劉梅負責,他從不插手,冷不丁領來個女人,我自然心生疑竇,以為她是另一個呂穎,這不又多了一個分財產的人嗎。我沒拿她的東西,只是用消字靈改動了她的賬薄,造成她賬面上虧損。我以為這樣下來,既便葛佔水不開除了她,她自己也呆不下去。後來我覺得葛佔水看出了破綻,沒敢繼續下去,因為如果他知道了真相,被開的肯定是我,那我這麼多年的苦不是白吃了。她也沒走,現在看來她是太需要這份工作了,離開超市,她活不好。我知道告訴你這些你肯定會低看我,可不說出來,就沒法乾乾淨淨面對你。忠誠,你不會小瞧我吧?”
張忠誠笑起來:“不會的,你不是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嗎?再說,你已經認錯了,一個人說出了自己的過失,本身就是懺悔,我怎麼會指責懺悔者呢?況且那時你還沒有愛上我,警惕他身邊的女人也是應該的。”
於水淼說:“我叫你來超市也不是憐恤你的家境,主要是讓你監督她的。呂穎偷人的事也是我”
張忠誠用手捂住她的嘴:“你該不會是燒糊塗了吧,越說越像個女巫?別說了,也別再責怪自己,讓這些過去吧,把它們倒進垃圾箱裡,別弄髒了我們還沒開始的新生活。”
於水淼流下淚水:“忠誠,你現在真大度,你怎麼不生氣呢,你生一回氣吧,衝我發發火,你別老這樣對我好,這會把我慣壞的。我現在就像一隻從冰裡拿出來的花瓶,放到太熱的地方會碎的。”
第三十二章
(葛佔水把車開得又快又穩,行道樹的倒影書頁一般在他臉頰上翻動著,將他帶入一種幻覺之中,他覺得自己陰霾的日子正在退去,等待他的全是被陽光浸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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