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都司還沒說吳監生異想天開想讓自己捨棄槍炮,重拾弓矢,他的小戈什從外面跑了進來。“大人,王協臺有急函送來。”
“什麼急函?剛才不才送了一個活人過來,現在怎麼又送公函了?”程都司接過公函,遞給了筆帖式,朝圍在下面幾個隊官擺手道:“大夥兒先出去,有什麼事自然會招呼你們。”
幾個隊官見都司下了驅客令,一拱手匆匆走了出去,惟有胡守備離開大帳時,朝程都司張望一眼,見程都司正眼睛盯著帳簾,匆忙轉過頭,就那麼急急離開。
眾人離開大帳,程都司伸長了脖子看著公函,上面那些字他一個也不識。
“協臺大人說什麼?”
筆帖式看完公函,將公函輕輕放在桌子上,很是沉重道:“大人,協臺大人說叛匪以到濟南府青陽寨,讓大人您整頓好隊伍,準備開拔。”
“什麼?”程都司不由驚問道。
筆帖式腦門也冒出汗來。他自然明白這公函是什麼意思,想想程都司這第六師十二旅二十四團二營現在訓練剛進行了沒幾天,卻來了這麼一封公函,筆帖式擦拭一把冷汗,道:“協臺大人的意思是不用訓練了,現在就要上戰場去殺叛匪。”
第二部鐵與火之金戈鐵馬第六章第四節'目錄引索'
“天空,是我的領地!”
瓦藍的天空下,一艘飛艇正慢悠悠朝北方飛去。杜二稈子從吊艙裡探出頭,看著下面傾斜的大地,放聲大喊。
洪大頭靠著艙壁,懶洋洋道:“二稈子,縮回來吧,瞎嚷嚷個什麼勁?”
杜二稈子訕訕將腦袋縮了回來,擺弄著衣服,又戀戀不捨望了出去。
杜二稈子並不是因為性格衝動,人家才叫他二稈子,而是一出生,沒上過學堂的父母胡思亂想,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到底該給寶貝兒子取個什麼名字,後來見小子哭聲響亮,腦袋一熱,就取名二稈子。
鄉下原本就不重視取名,取這樣一個名字那也是稀鬆平常。
杜二稈子是浙江臨安人,從小就幫鄉里地主放牛,他那鄉里地主不比兩湖一些土財主,地租只收五成,決不增加一毫。而杜二稈子給地主家放牛,到了年底,地主還會給他二兩肉,讓他解解讒。聽聽山裡山民過的什麼日子,杜二稈子就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
幸福是什麼?無非是能吃的飽,有地方睡覺,唯此而已。二稈子就是如此理解幸福兩字。
西曆一八六零年,二稈子老孃正在為她這已經過了十八的兒子張羅婚事,平常人家男的十六歲一般都有了老婆,可杜家是佃農,沒有錢,結婚也無從談起。好事還沒辦,不好的事情倒傳了過來——忠王李秀成率領太平軍自皖南進入浙江,一路朝杭州殺來。
當時二稈子他們一家人並不知太平軍是什麼,他們只聽地主說,那些長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妖怪。兵禍到了杭州,不管長毛是妖怪,還是別的什麼,逃難總是需要的。杜二稈子一家跟著地主,如同無頭蒼蠅般從臨安一路狂奔到樂清的大荊營,這才收住腳步。
杜家原本就沒什麼錢,好不容易積攢下一點給兒子娶媳婦的錢,路上為了活命又都花了,到了大荊營,杜二稈子自然結不了婚,只能繼續當他的光棍。
杜家在大荊營人生地不熟,日子過的極為艱辛。自打李秀成攻打了杭州府,原本較為安生的浙江這下也不太平,今日平陽起了金錢會,和白布會一場激戰,殺人無數,明日浙東又反了蓮蓬黨,與長毛沆瀣一氣,將浙東搗得天翻地覆。夾在中間的樂清雖然沒什麼大亂子,可耳朵裡鑽進的都是此等事體,自然心慌意亂。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一眨眼又過去兩年。一日清晨杜二稈子和往常一樣,到大荊營守侯,看看有什麼人需要勞力,好靠力氣混口飯吃。杜二稈子進了大荊營,卻覺鎮子裡與往日不大一樣,街頭沒什麼行人不說,還有一隊隊身著綠號衣的兵丁到處遊走,尤其古怪的是縣丞衙門前面的旗杆上掛了面大紅的旗子,風一吹,那面紅旗隨風飄展。
杜二稈子尋個鎮里人一問,這才知大荊營已經換了天地,城裡的樂清縣丞昨日天黑前將大印交了出來,投降了太平軍(這時候自然不能再長毛長,長毛短,因話掉腦袋的事情是常有的)。
不光大荊營,鎮里人說溫州府也在幾日前就讓太平軍奪了下來,這浙南現已無大清一兵一卒。
杜二稈子一聽大驚,他這些日子整日都在山裡照料父母,沒想到幾日未出,世間卻已經變了天。杜二稈子是個孝子,聽到殺人放火的太平軍來了,心急火燎朝鎮外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