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國公這一次,是要考一考幾個嫂子對本家妹妹的瞭解了。
於翹逃婚之前,對這門親事肯定是表示過不滿意的,以平國公的精細,如今回憶起來,又怎麼看不出每一次提到婚事,於翹是從沒有歡容?
這門親事是先得了五房的首肯,才過到長輩那一層,五少夫人或者是並不在乎於翹的意願,或者就是對於翹缺乏瞭解,不論是哪一樣,至少都是她的失職。
平國公雖然厭憎七娘子的咄咄逼人,但卻並不會忘記五少夫人也有不對:他如果會感情用事,也就不是那個戰功彪炳的西征大元帥了。這一招率性隨意,天馬行空,卻是要考四少夫人對於安的瞭解,是不是和五少夫人對於翹一樣不足——於安畢竟也是四少爺的同母妹妹。
五少夫人似乎已經恢復了冷靜,對七娘子的那一眼,並沒有過多的反應,而是望著自己的腳尖發起了呆。五少爺於是也陪她一起神遊天外,兩夫妻都是一臉的肅穆,似乎在這書房中發生的不是口角,而是一場血腥的廝殺。
七娘子也就收回思緒,思量著今晚之後,自己的行事方針又該作出怎樣的調整變化,一併於平本人是否會答應這門親事。
私心裡,她倒是希望於平也看不上范家,俾可成全於安,讓她一圓自己的桃花源之夢。
可一想到於翹下落未明,就連是不是和崔子秀私奔都不知道,七娘子又忍不住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淫奔不才,這樣一個弱女子,如今又被家族拋棄,沒有了一點靠山,身懷一筆不大不小的錢財……如果是和崔子秀在一起,還好,崔子秀至少自己有錢,不是隻貪於翹的錢。可如果是被別人拐帶了去,人家給她喝一杯藥酒,有點良心的,捲走錢款了事,沒良心的,就藥啞了賣到窯子裡去,或者往井裡一拋……
在這樣的時代裡,淫奔女的一條人命,說沒也就沒了,又有誰會多嘴問上一句呢?
就算於翹沒有事情,自己又設法保住了明德堂一群人的性命,但小柳江等人的命運,卻也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了……自己能給立夏上元等人做擔保,是因為她們的確跟隨自己多年,七娘子有這個資格去擔保她們的人品。而如果平國公允許七娘子做這個擔保,那麼一碗水端平,各院主子身邊的這些心腹,也就都能被保下來。
可小柳江幾個人的主子,卻已經根本不在府內了,看平國公的意思,等待這幾個丫鬟的,十有**也就是一碗藥。只是這到底是啞藥還是毒藥,就真的說不清了。
就算本來是一碗啞藥,恐怕在五少夫人的這幾句話之後,平國公又遭到了自己的激烈反對,心情一個不爽之下,啞藥都會變成毒藥……
一思及此,七娘子對五少夫人,不禁又燃起了一絲惡感。
這一輩子她對付過很多個對手,很多時候是出於情勢所迫,甚至是二太太,假如她肯及時收手不和兩姐弟為難,七娘子也未必會多厭惡她。
唯獨五少夫人此人,讓她打從心底泛起了一股厭憎,就好像一條冷血的毒蛇在身邊盤旋時一樣,讓七娘子恨不得操起棒子,立刻就去打她的七寸。
她在心底告誡自己:什麼事,都要徐徐圖之,把厭惡表露在面上,是最愚蠢的行為。
如此重複再三,終於,她又在臉上露出了一絲雲淡風輕的微笑。
這微笑透著胸有成竹——似乎人世間並沒有什麼事,能難倒正在這樣笑的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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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房兩口子很快就進了夢華軒。
和屋內凝重的氣氛格格不入,兩口子臉上都帶了掩不住的喜氣,四少夫人更是無視平國公的臉色,把笑容掛在了唇邊。
見到平國公,她也只是輕輕地福了福身,就站直了身子。
平國公心情本來就不大好,見到四少夫人這樣輕浮,哪有不生氣的,正要開口也數落她兩句,四少爺已經搶著道,“爹,我剛從衙門裡回來,就聽說今兒莫氏身子不舒服,請了大夫來扶脈——”
他話才出口,平國公頓時就換了臉色,眾人也都明白過來。
果然,四少爺接著就道,“大夫說,是莫氏有喜了!”
他一向不苟言笑,此時國字臉上不禁也眉飛色舞起來,似乎有不識眼色之嫌,眾人卻都並不介意,連大少爺和大少夫人都一下活了過來,圍住了兩夫婦,一口一個恭喜:以四少爺的年紀,這第一胎,已經算來得很晚的了。
見四少爺已經報喜,四少夫人更是笑逐顏開,握著四少爺的臂膀,衝七娘子和五少夫人笑道,“年前你們四哥陪我去潭柘寺求子,當時得了一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