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朝會,無非歌功頌德。”許鳳佳撇了撇嘴,道。“皇上不大耐煩聽那些話,逮著個空子就喊了散朝。我們還在宮裡待著幹嘛?我就回來了。四哥去探望幾個同僚的家屬,我懶得去,索性進來歇一會兒。”
因為許鳳佳嚴守‘吃完晚飯,止談風月’的規定,這幾天又忙著接許夫人,和四少爺吃酒,同平國公等男眷在夢華軒裡密斟,因此幾天下來,七娘子竟是都沒有找到機會詢問北疆的事,此時聽許鳳佳提起來,她忙坐正了身子問,“北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該不會又要打了吧?”
許鳳佳搖頭道,“打是不會打的,就是……”
他猶豫了一下,才壓低了嗓子。“就是北戎自己內部,都不很太平。他們分成兩撥,有一撥是原來可汗的弟弟掌事,這孩子年紀很小,今年也就是二十出頭,精明得和鬼一樣,眾人都叫他鬼王叔。他是一心不想和自己的小侄子過了,聽四哥說,這一向和桂家人接觸得很頻密,可能想要歸順我們大秦——也是難說的事。”
七娘子嚇了一跳,還沒有開口,許鳳佳已經續道,“不過四哥卻不這樣看,我也覺得很玄。北戎驕傲無比,寧可戰死也決不向我們投降,和北面的女真相比,要更剛烈得多。就是鬼王叔想要歸順,也得看手底下的人願意不願意,更有可能,四哥怕是權宜之計……為了這件事,他和桂家的幾個少爺鬧得都不大愉快。這一次回來,可能不去西北了。”
“四哥可是個聰明人。”沒等七娘子評論,許鳳佳又意猶未盡地加了一句。“看著粗豪,心裡什麼事都明白。既然他這麼不看好西北情況,我看皇上要是輕信鬼王叔,幾年後等他們坐大,北疆那才是真的要不太平了。”
內部自己反抗作亂,就算是平息了這一動亂,也不會有太多的表彰:畢竟是窩裡自己鬧起來的,大家都沒有什麼臉面。四少爺既然不看好鬼王叔一撥人是真心歸順,想要回到京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只是七娘子心裡到底有些不是滋味:她是經歷過後世兵馬的,從來都覺得軍人當以保疆衛國為自己的目的,四少爺這樣做,對個人來說當然是有利了,可……
她對四少爺的好印象,不禁悄悄剝落了一塊。
“四哥想要回京,也好。”她沉吟著道,“我們就是不從中促成,至少不需要徒然作梗。四嫂那麼著急要開春去找四哥,我心裡總是有些不舒服。五嫂呢又橫插一槓子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有一些事,也要等明年開春做起來才更方便一些。她不走了,那是更好。”
許鳳佳瞟了七娘子一眼,忽地嘆了口氣。
七娘子就奇道,“怎麼,我說得不對?”
“也不是……”許先生罕見地有了幾分害羞,麥色臉頰上,躍起了一片深澤。七娘子又糾纏了他一番,他才不情不願地吐口道,“從前我想自己一個人來查善禮的案子,真是天真了。”
想必也是這一年來,見識到了後院的鬥爭,才明白自己當時的言語,實在是有些想當然了。——最難得他察覺不對,也就坦然承認,並不文過飾非。這一份坦承,就是七娘子自己都不具備。
七娘子的目光就溫暖了下來,她望著許鳳佳笑了一笑,並沒有說話。
許鳳佳卻又出了一回神,才皺著眉頭,輕聲嘆道,“現在再回頭看從前的事,真的有太多不懂,太多謎團了。我真是不懂,善禮自己當時年紀小,不說什麼了,可為什麼四姨明知道我們許家內部一點都不太平,還要把善禮嫁進來……以她的性子,就算……”
他沒有說下去。
七娘子也已經明白了許鳳佳的意思。
許鳳佳當時年紀小,不知道大宅門裡的險惡,所以才輕率地說出要求娶七娘子的話來。
可大太太年紀卻並不小了,也是到許家拜訪過的,和許夫人更是親生姐妹。許家內部有多複雜,許夫人未必會瞞著她騙五娘子嫁進來。而以五娘子的性子,在這樣的地方又豈能不處處碰壁?就算她沒有被人害死,恐怕日子也不會過得太開心。
大太太又為什麼要做這樣的決定呢?
七娘子就短促地長出了一口氣,“一樣米養百樣人,你四姨的很多想頭,我看你還是放棄去揣測為好。她這個人……一輩子就吃虧在小氣兩個字上了。”
許鳳佳眸色深沉,沉吟了半晌,也隨著七娘子嘆了口氣。
他沒有再提這個話頭,而是提起了九哥夫妻倆。“上回你回孃家的時候,九哥媳婦對你說起她哥哥沒有?權子殷也就是今年夏天在江南露了一面,入秋以來,又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就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