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打趣七娘子已經迫不及待地在準備嫁妝了。
七娘子面上卻並沒有一般女兒家的羞意。“大嫂忘了?過了上元節,咱們就要搬到新家去了。”
敏大奶奶這才想起來:隨著九哥進京,就連大老爺也受不了這間三進的小宅子,年前已是在崇敬坊文廟附近購置了一間帶花園的大宅,已是打掃停當,等過完上元節就要搬家了。
她不由自失地一笑,自我解嘲,“最近家裡忙得厲害,倒是說錯話了。”
就又拉起七娘子的手問,“可你心裡也要有數,許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嫁妝不顯赫,你是壓不住場子的……伯母發過話沒有?”
雖說兩人很少相見,但敏大奶奶對七娘子的態度,卻是從不曾生疏,一向是帶了三分的推心置腹。
七娘子淺淺一笑,“五姐的週年都還沒過,娘也沒有說這事兒。”
妻子去世,許鳳佳要服一年的齊衰不杖期的孝,他是武將又在打仗,國家慣例,是不可能服喪的,但孝期還在,沒出孝當然不能說親。少說也要等過了今年二月,許家才會正式上門提親。
只是這預備陪嫁,多的是人家從女兒四五歲時起就開始準備……七娘子九個月的大功喪期也過了一兩個月了,於情於理,大太太都應該為七娘子準備起陪嫁,以備將來過門後彈壓妯娌,儘快站穩腳跟,不論是執掌家務還是教養兩個外甥,底氣都會更足。
敏大奶奶想說什麼,瞟了七娘子一眼,撇了撇嘴,又把話吞了回去。
“你心裡有數就好——不過,橫豎伯母也虧待不了你的!”
敏大奶奶說話還是這麼直爽。
七娘子又扯開了話題,“小侄女也有五六個月了吧?上回見到,倒是頗白嫩,今兒怎麼沒有抱來?”
南音去年六月生育了敏哥的長女,如今在二房也有了些臉面,只是敏大奶奶管束得嚴厲,七娘子也不過是在二房自己的宅院裡見了她幾眼——看著倒是多了幾分貴氣,有了富貴人家姨娘的樣子。
敏大奶奶提起名下的這個女兒,倒是一臉的笑,“好著呢,昨晚跟著我們守歲到了子時,今早怎麼叫都起不來,我就讓她跟著生母。沒週歲的孩子,帶出門也是折騰。”
就又和七娘子扯了一堆的育兒經,上過了兩三道茶,眼看就是吃中飯的時點了,才扯一扯七娘子的袖子,壓低聲音問她。“知不知道世子爺什麼時候回來?”
雖然兩廣一帶的騷亂已經有了平息的意思,但許鳳佳卻遲遲沒有動身回京,他是有孝在身的人,說起來,朝廷還欠了他幾百天的假——當時五娘子的喪事忙著打仗,他沒能親自主持,可這週年祭還趕不上,難免就有些不夠意思了。
七娘子搖了搖頭,“沒有一點訊息——平時我們和許家往來也不多。”
大太太餘怒未消,雖然應允了和許家的婚事,但平時兩家的走動自然就少了下來,這一年來,也就是逢年過節互相致意而已。許夫人身子骨越發不好,這幾個月纏綿病榻,也沒有那麼多精神與楊家修好,是以雖然定下了婚約,但七娘子對許鳳佳的動向,依然是一無所知。
敏大奶奶就有些為七娘子煩躁起來,“唉,這伯母也是,心裡就只有五妹……”
話說到一半,自己也覺得無味,索性住了口起身告辭,“今年還是回去吃飯,免得給你們添麻煩。”
七娘子笑著送走了敏大奶奶。
從頭到尾,她沒露一點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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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間,楊家的生活其實還算得上平靜,大太太傳送了五娘子後,便一頭扎進了佛堂裡,在無邊佛法中尋找安慰,從前再不信鬼神的人,如今比誰信得都虔誠,家務多半交給十二姨娘打理。平時甚至很少出來見人,就連七娘子都難得見到嫡母,更別說尋常家下的僕婦了。
好在叔霞也的確是個能人,裡裡外外兩尊大神,被她侍候得都是妥妥帖帖,平時柴米油鹽的瑣事,也處理得井井有條。大太太這個主母管事不管事,似乎差別都不大。這一遭九哥到京收拾房屋,安頓新住所的瑣事,都是由叔霞主辦,七姨娘有閒也幫幫手,無心就撂開不管,也難為了她裡裡外外能周全。
過了上元節,楊家忙著搬家,大老爺萬事不管,大太太又是個甩手掌櫃,只得又向二房借了敏大奶奶來幫手,外有九哥等人周全,進了二月,楊家就在新住所安頓了下來,老宅子卻沒有出手的意思——御賜的宅邸,那就是楊家百年的基業了,大老爺已經發了話,等九哥考上進士成了親,家裡的大小事務由新媳婦打理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