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和寫畢業論文。如果不肯做,或者不能做,自然非終身反省不可,而做得不夠格,也還是非反省到死不可。文章說,偶爾遇見考完放出的“良民”,都大抵是萎靡不振的,可知這種新興的監獄是如何地使犯人受著肉體和精神的嚴重摺磨。《同意和解釋》給專制主義換了一個說法,叫“動物主義”。“上司的行動不必徵求下屬的同意,這是天經地義。”徵求同意或加以解釋,都是意在宣傳。“解釋的作用,在於製造自己威權的宗教上,哲學上,科學上,世界潮流上的根據,使得奴隸和牛馬恍然大悟這世界的公律,而拋棄一切翻案的夢想。”“當上司對下屬解釋的時候,你做下屬的切不可誤解這是在徵求你的同意,因為即使你絕對不同意,他還是幹他的。他自有他的夢想,只要金銀財寶和飛機大炮的力量還在他手裡,他的夢想就會實現;而你的夢想卻終於只是夢想。”馬克思曾經說過:“中世紀是人類史上的動物時期,是人類動物學。”動物主義盛行,可見在中國,著實未曾走出中世紀。五四是反動物主義的,那是走出中世紀的第一步。然而,官方卻宣傳說,“五四式是不對了”,“這是很容易為‘反動派’所利用的”。對此,魯迅就學生請願遭到鎮壓一事寫道:“為了矯正這種壞脾氣,我們的政府,軍人,學者,文豪,警察,偵探,實在費了不少的苦心。”自然,壓迫者也有虛弱的時候。《上海所感》揭露說:“革命者因為受到壓迫,所以鑽到地裡去,現在是壓迫者和他的爪牙,也躲進暗地裡去了。這是因為雖在軍刀的保護之下,胡說八道,其實卻毫無自信的緣故;而且連對於軍刀的力量,也在懷著疑。一面胡說八道,一面想著將來的變化,就越加縮排暗地裡去,準備著情勢一變,就另換一副面孔,另拿一張旗子,從新來一回。而拿著軍刀的偉人存在外國銀行裡的錢,也使他們的自信力更加動搖的。”為將來計,他們是隨時準備洗刷自己的。關於貪汙,魯迅的諷刺可謂入木三分。《外國也有》一文引出古巴一則電文,說古巴政府對前總統麥查度及其舊僚屬下逮捕令,並扣押其等財產二千五百萬美元云云。魯迅寫道,對外國這等貪汙案例的發現,“已足為我們的‘上峰’雪恥”;接著說:“假使世界上只有一家有臭蟲,而遭別人指摘的時候,實在也不大舒服的,但提起來卻也真費事。況且北京有一種學說,說臭蟲是捉不得的,越捉越多。即使捉盡了,又有什麼價值呢,不過是一種消極的辦法。最後還是希望別家也有臭蟲,而竟發現了就更好。”政府是善於宣傳的,也就是對外說謊。魯迅在《宣傳與做戲》中還舉例說,如教育經費用光了,卻還要開幾間學校裝裝門面;全國有大量文盲,總得請幾位博士對西洋人去講中國的精神文明;至今還是隨便拷問,隨便殺頭,一面卻總支撐著幾個“模範監獄”給外國人看看。總之,是“普遍的做戲”。“稱‘人民’為‘反動分子’,是黨國的拿手戲。”
人民在欺騙和壓制之下,失了力量,啞了聲音,至多也不過有幾句民謠。“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就是秦始皇隋煬帝,他會自承無道麼?百姓就只好永遠箝口結舌,相率被殺,被奴。這情形一直繼續下來,誰也忘記了開口。
在法西斯主義的影響日漸擴大,“民主與專制”的論戰揭開了序幕,眾多學者紛紛鼓吹獨裁的時候,魯迅接連寫了兩篇抨擊希特勒和法西斯主義的文章。《華德保粹優劣論》開始便說:“希特拉先生不許德國境內有別的黨,連屈服了的國權黨也難以倖存,這似乎頗感動了我們的有些英雄們,已在稱讚其‘大刀闊斧’。但其實這不過是他老先生及其之流的一面。別一面,他們也是很細針密縷的。”極權主義的特點就是全國控制,從禁止別的政黨政見之外,連一首歌是什麼傾向,一條狗是什麼性別,是否需要禁止,都要做出具體的規定。《華德焚書異同論》透過秦始皇和希特勒的焚書一事的比較,指出法西斯主義旨在消滅“非德國思想”,消滅異端,消滅科學的野蠻行為,暴露其使婦人和小兒永遠沉淪於黑暗之中的反人類的本質。《關於中國的兩三件事》第一節“關於中國的火”,裡面還說到希特勒,從放火說到燒飯點燈,證明古今中外的專制統治者,無不以毀滅人民的福祉為目的。文章都以“華德”並提,著重點仍在希特勒的“黃臉乾兒們”。他們為希特勒的燒書,打猶太人,不可一世而興高采烈,向被壓迫者大加嘲笑,完全的沆瀣一氣。然而那結局,文章暗示說,都“不必二世”而亡的。
對於一個獨裁、專制、反人民的政府,魯迅沒有像熱衷於自上而下地實行改革的秩序主義者那樣,幻想著如何幫助政府完善體制,填補缺陷,消除隱患,無論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