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淖齒一臉欽佩,“若非楚王勵精圖治,能有這十萬精兵?”樂毅目光炯炯地看著言猶未盡的淖齒,一臉肅然道:“你有無秘密使命?大軍協同,可不得二心掣肘。”
“哪裡話來?”淖齒又是嘎嘎大笑,“我只一句:楚王之命卻與打仗無關。”
樂毅笑道:“只要打仗不掣肘,餘事不消問。來,說說這仗如何打法?你要釘在哪裡?”
就著淖齒帥案的一副羊皮圖,兩人直說了一個時辰。五更時分,大風颳得一片嘯叫。淖齒要樂毅睡兩個時辰再走。樂毅笑道:“顧得睡覺麼,我得走。”淖齒瞄一眼帳外獵獵翻卷的大纛旗道:“好在順風,我便不留你了。”樂毅一聲告辭,大步出帳飛身上馬去了。
堪堪午時,樂毅趕回了漳水大營,先吩咐中軍司馬派出快馬軍吏,傳令四國大將申時來幕府議事,然後便就著大案,邊吃冷飯邊給匆匆趕來的秦開敘說經過。秦開聽罷興奮得連連拍案:“好好好,去了一大塊心病!目下我守住幕府,無論如何,上將軍得歇息一個時辰。”樂毅道:“夜來再歇不遲。四大將到來之前,要畫好五副進兵圖。”秦開驚訝道:“打仗只憑將令行事,畫圖豈非蛇足?”樂毅搖頭道:“聯軍多將,便要立約立信,免得戰場自行其事,日後也會少了諸多麻煩,少不得。”秦開便道:“你只說路徑,我看著軍務司馬畫。”樂毅又是搖搖頭:“此事關涉甚多,還是我自動手。你只督察大軍備戰便了,那才是頭等大事。”
“與上將軍打仗,長學問也!”秦開喟然一嘆,便匆匆去了。
秦開一走,樂毅便進了幕府起居間。幕府者,大軍主將營帳也。究其實,便是臨時夯起幾道土牆,用大木隔開成一個大廳與幾個房間,頂部覆蓋牛皮大帳,形同府邸一般。大廳便是大將發號施令的聚將場所,周圍便是軍務司馬們處置日常軍務的房間,視大軍規模可多可少。聚將廳後便是主將的起居室,即通常說的後帳 。樂毅的幕府起居室小而簡樸,沒有專門侍奉起居的軍僕或侍女,只有一張軍榻、一隻甲冑木箱、一副劍架、一個三尺深的碩大木盆與兩隻盛滿清水的大桶。進了起居室,樂毅卸去了一身皮甲冑,便提起木桶向自己赤裸裸的身子猛澆了一通。冷水一衝,疲憊之氣頓時消失,擦乾身子換上一身乾爽布衣,樂毅精神大振,立即到隔間軍令室拿出四張大羊皮紙,埋頭畫起圖來。
出身名將世家,樂毅自幼便熟讀兵書通曉文案。十五歲時,他曾別出心裁地將歷代大戰繪成了一本圖譜,族中老軍旅們無不嘖嘖稱奇。這次聯軍攻齊,是燕國長期籌劃的雪恥大戰,成敗關乎燕國興亡,實在是國命繫於一戰,絲毫大意不得。鑑於戰國以來合縱聯軍從無勝戰的痛心教訓,樂毅給自己定下了十六字規矩——敬將納言,衡平戰利,有分有合,進軍立約。
敬將納言,是基於以往聯軍統帥的頤指氣使而不孚眾望說的,是諸將同心的重要一環,看似表面文章,在講究實力大小的聯軍中,卻實在是極難做到。衡平戰利,是對本戰可能得到的利市要公平分配,更要儘可能的立即兌現,這是聯軍要害所在。有分有合,則是聯軍戰法準則:各軍統為一戰(合),但又有各自的進攻路線(分),既可明白顯示各軍戰果,又不至於發生大的混亂與內訌。正是基於這樣一個戰法,才有了最後的“進軍立約”。
進軍立約,是樂毅統帥聯軍的獨特方略。事先將各軍的進攻路徑畫成圖式,圖下具名蓋印以為憑信。如此一來,各軍從不同路徑獨立攻齊,既可免爭相搶奪肥地富城,又可免失利之時爭相奪路。更要緊者,是戰後對各國朝野能有個明白交代。畢竟,既往的六國合縱,每次戰後都吵得不可開交,使盟邦反目成仇,其中因由之一,便是對戰場與戰果都有自己的一套說法。
畫好五張進軍圖,四國大將也陸續飛騎趕到了。樂毅沒有使用升帳發令的軍中儀式,而是請諸將入座案前,自己先將此戰方略說了一遍,末了卻只是一句話:“會戰先滅齊軍主力,再五路進兵深入齊地。”魏趙韓三將均無異議,惟獨秦國主將胡傷問道:“楚國十萬大軍進駐鉅野澤,聯軍深入之時,楚軍若在側後襲擊,上將軍如何應對?”樂毅笑道:“楚軍之事,諸將毋憂。燕軍方位在南,正好為全軍掩護,諸位全力赴戰便了。”胡傷便是慨然拱手:“白起上將軍有令:但以樂毅上將軍軍令是從!末將再無異議。”
“好!”樂毅拿出了五張圖,“這是會戰之後的五國進軍路線圖,諸位先看。若有異議,再行商討。若無異議,便各自具名蓋印,以為憑信。”
“上將軍真信人也!”魏國主將新垣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