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然!一個君王,一個領袖,若無洞察大勢之明,若無審時度勢之能,僅憑仁善,只能喪權失國。燕王噲不明天下之大勢,不識燕國之大局,一味地迂腐仁善,學堯舜禹禪讓王位於子之。其結局如何?燕國動盪不休,幾於滅亡!目下一樣,天下大勢如何,秦政大局如何,都得審時度勢………”
“父皇,兒臣願讀韓子之書。”扶蘇見父皇大汗淋漓,連忙插言。
“好。不說了。”嬴政皇帝頹然閉上了眼睛。
扶蘇轉身輕步走到外間,對守候在門廳的趙高一招手,趙高立即帶著兩名侍女飛步進來。眼見父親已經扯起了粗重的鼾聲,口水也從微微張開的口中很是不雅地流到了脖頸,扶蘇不禁淚如泉湧,不由分說扒開了手足無措的侍女,抱起父皇大步走向了寢室。趙高大是惶急,又不能阻攔,連忙碎步小跑著前邊領路,時而瞻前時而顧後一頭汗水也顧不得去擦了。
當扶蘇來到丞相府時,李斯等正在最忙碌的時刻。
扶蘇已經痛苦得有些麻木了。父皇對他第一次說了那麼多話,卻幾乎沒有涉及坑殺儒生的事。以父皇那日的境況,扶蘇是寧可自己死了也不願再與父皇糾纏下去。可事後一想,又覺此事還是不能就此罷了。扶蘇也明白,此事顯然是不能再對父皇說了。可扶蘇還是想再與丞相李斯說說,畢竟,李斯是在大政方略上最能與父皇說話的重臣。想到父皇說自己沒有洞察之能,沒有權謀意識,連最簡單的君臣之道也弄不清,扶蘇決意不明說此事,只說自己受蒙恬之託來探視老丞相。然則一走進丞相府政事堂,扶蘇卻有些驚訝了——馮去疾、馮劫、姚賈、蒙毅、胡毋敬五人都在,人人案上一堆公文,直是一個僅僅只差父皇的重臣小朝會。剎那之間,扶蘇有了新的想法。
“臣等見過長公子!”李斯六人一齊站了起來。
“諸位大人請坐!”扶蘇連忙一拱手,“我從九原歸來匆忙,受大將軍之託前來探視丞相,不想卻有擾政事,列位大人見諒。”
“不擾不擾,長公子拿自家當外人了。”豪爽的馮劫第一個笑了。
“也是。長公子與聞,正好免得再勞神通報大將軍了。”馮去疾也笑了。
“長公子請入座。”李斯慈和地笑著,轉身高聲吩咐上涼茶。及至侍女將冰鎮涼茶捧來,扶蘇又汩汩飲了,李斯這才笑道,“老夫之見,廷尉將儒案情形稟報長公子聽聽,再說。”幾人紛紛點頭。姚賈拍了拍案上一束竹簡,一拱手道:“老臣稟報長公子:儒案人犯已經全部理清,涉案儒生共計四百六十七人,方士術士一百零一人,其餘士子一百三十二人,共計七百人。處刑之法:四百六十七名儒生,一體坑殺;其餘涉案人等,及涉案儒生之家人族人,俱發北河修築長城。”說罷,雙手捧起案上那捲竹簡遞了過來。
“不須不須,聽聽便了。”扶蘇笑著推過了竹簡。
“長公子,這次可是大煞復辟勢力之威風了!”馮去疾興奮拍案。
“不來勁!以老夫之想,七百人全坑!”馮劫憤憤然。
“非如此,不足以反擊復辟。”姚賈補了一句。
蒙毅始終沒說話。李斯只看著扶蘇,也沒有說話。
“敢問長公子作如何評判?”一頭霜雪的胡毋敬不合時宜地開口了。
假若沒有胡毋敬這一問,扶蘇也許就不說後來引起父皇震怒的這番話了。然胡毋敬一問,扶蘇已經想好的種種謀略片刻之間便煙消雲散了。扶蘇只有一個念頭:此時不說,便沒機會說了。扶蘇一拱手道:“我多在軍中,國事不明,尚請丞相與列位大人解惑。”李斯笑道:“長公子何惑,老夫等也能解得麼?”年青的長公子正色道:“扶蘇之惑,何以處置儒生要以戰場之法?坑殺儒生,何以能安天下?斬決儒生,抑或罰做苦役,何以便不行?”激昂莊重又頗具幾分憤然,幾位大臣一時大為驚愕。這便是“信人奮士”的扶蘇,永遠地熱血沸騰,永遠地正面說話,永遠地不知委婉斡旋為何物,一旦開口,便是肅殺凜然。
“長公於此問,老夫不好一口作答。”見豪爽的二馮尚且愣怔,李斯委婉地開口了,臉上掛著幾分苦笑,“儒案之糾葛,在於其背後的六國貴族,在於復辟勢力。坑殺儒生而赦免其餘,亦在震懾其背後之復辟勢力。歸總說,不能就儒案說儒案,不能就坑殺說坑殺。若老夫問長公子一句,儒生復辟皆不可殺,則大秦新政何以自安?公子將作何回答?”
“丞相乃法家名士。”扶蘇似感方才太過激烈,懇切道,“丞相與列位大人該當知道,儒家之藏書議政,以至於與六國貴族來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