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殺人一般。如此謀劃之要害,在於震懾特使閻樂,使其不能相催於扶蘇。而這一點,蒙恬更是放心。不需蒙恬自己出面,只要一個願意出去,有著拼死護衛統帥傳統的老秦熱血騎士,是決然不會給閻樂好看的。倒是蒙恬要再三叮囑這些騎士,不能越矩過分。在復請之間,既可等待扶蘇清醒,又可與王離秘密謀劃後續重大對策。也就是說,先復請保住扶蘇,再謀劃後續應對,不失為目下妥善對策。
四更時分,蒙恬踏著秋霜落葉回到了書房。
提起大筆,思緒翻湧,蒙恬止不住的熱淚灑滿了羊皮紙——
復請詔命書
老臣蒙恬啟奏陛下:長城合龍大典之日,突逢特使捧詔九原,賜老臣與監軍皇長子扶蘇以死罪自裁。皇長子悲愴迷亂,老臣莫知所以,故冒死復請:臣自少年追隨陛下,三十餘年致力國事效命疆場,深蒙陛下知遇之恩,委臣三十萬重兵驅除匈奴之患,築萬里長城以安定北邊。陛下嘗使皇長子少時入軍九原,以老臣為督導重任,輒委老臣以身後之事。臣每思之,無時不奮然感懷。何時不數年,皇長子正在奮發錘鍊才德俱佳之際,老臣正在整肅邊地之時,陛下卻責老臣與皇長子無尺寸之功、無匡正之力,賜老臣與皇長子以死哉!老臣死不足惜,皇長子更欲奉詔自裁。然,老臣為大秦新政遠圖計,強阻皇長子不死,並復請陛下:扶蘇皇長子深孚天下人望,正堪國之大統,今卒然賜死,陛下寧不思文明大業之傳承乎!寧不思天下邊患之氾濫乎!老臣直言,陛下素常明察燭照,然亦有萬一暴怒之誤,當年逐客令之誤陛下寧忘哉?陛下明察:老臣可死,秦之將軍若一天星斗;扶蘇不可死,秦之後來雄主唯此一人耳!老臣唯恐陛下受奸人惑亂,一時失察而致千古之恨,故強固復請,敢求免扶蘇之死,並明立扶蘇為太子,以安定大局。陛下果然明察照準,老臣可當即自裁,死而無憾矣!陛下若心存疑慮,願陛下召老臣咸陽面陳,或復明詔,老臣當坦陳無諱。
草原長風送來陣陣雞鳴時,蒙恬擱下了大筆。
原本,蒙恬尚打算給李斯一信,請李斯設法匡正皇帝陛下之誤斷,然終於沒有提筆。在滿朝大臣中,蒙恬與王翦、李斯淵源最深。王氏、蒙氏、李氏,既是最早追隨秦王的三大棟樑人物,也是帝國時期最為顯赫的三大功勳家族。雖說李斯因呂不韋原因多有跌宕,入廟堂用事的時間稍晚,但若以秦王問對為開端,則無疑是秦王早已謀定的廟堂之才。而無論是王翦還是李斯,都是少年蒙恬為少年秦王發掘引薦的。蒙恬的竭誠舉才,大大改變了蒙氏家族素不斡旋人事的中立君子之風,使蒙氏家族不期成為秦王新政集團的“制弓魚膠”。然則,蒙氏聲望日隆的同時,也有著常人難以體察的難堪。
這種難堪,恰恰來自於李斯方面。
在帝國三大功勳家族中,蒙氏兄弟與王氏父子坦誠和諧,其篤厚的交誼與不自覺的默契,幾乎是水乳交融的。王翦年長,對君對臣對國事,都有進退斡旋之思慮,故在以年青奮發之士為主的秦國廟堂重臣中,頗顯世故之風。然則,蒙恬與王翦交,卻始終是心底踏實的。因為,王翦秉性有一種無法改變的根基——對大事絕不讓步。也就是說,王翦對非關大局的小事不乏虛與周旋,然對關乎邦國命運的大事,身為大臣的王翦卻是最為強硬的。這一點,王賁猶過其父。當年的滅趙滅燕大戰,王翦都曾與以秦王為軸心的秦國廟堂決策有過關鍵問題上的不同決斷,每次王翦都堅執不變;滅楚大戰更是如此,秦王可以不用老臣,唯用老臣,便得以老臣決事。王翦可以等待,但王翦絕不會退讓。這便是蒙恬與王氏父子相交之所以心底踏實的根本原因。蒙恬確信,若王翦王賁父子任何一人在世,甘泉宮之謎都會迅速揭開,甚或根本不會發生。王翦大哥,或許迂迴一些,或許平穩一些,但終歸不會聽任奸佞誤國。若是王賁兄弟,則會毫不猶豫地強行進見,誰敢攔擋,王賁的長劍會確定無疑地洞穿他的胸膛。天賦王氏父子於大秦,一大奇觀也。滅六國之中,王翦打了所有的大仗長仗,提舉國之兵與敵國經年相持,幾乎是非王翦莫屬。而王賁則打了所有的奇仗硬仗疑難仗,飛騎一旅馳驅萬里,數萬之眾摧枯拉朽,每戰皆令人目眩神搖,雷電之戰幾無一人可與王賁匹敵。戰風迥異,政風也迥異。王翦對於國事,可謂大謀善慮,極少關注非關總體之政務。王賁則恰恰相反,從不過問大局,也不謀劃大略,只醉心於將一件件交給自己的政事快捷利落地辦好。王賁以將軍之身而能居三公太尉之職,非獨功勳也,亦見才具也。當然,論根基才具甚或功勞,蒙恬做太尉,似比王賁更適合。然則,蒙恬對王賁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