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
他已經料到無法從德明那裡問出更多有用的話,但對方與毒西瓜案、陳致雍被扼殺案有牽連是確認無疑的事實,除非有鐵證,不然很容易被反告。況且到目前為止,他始終想不出德明捲入這些殺人案的意圖何在。按照公門老行尊的說法,沒有動機,就沒有嫌疑,除非他是瘋子,德明能成為國主座上賓,顯然並不是瘋子。
他也不待德明回應,疾步奔出廂房。趕到正堂,見左右無人,將手往爐灰中一掏,卻是個小小的瓷瓶,飛快地收入懷中。方欲離開,又想起那筍脯豆的美味,頗為不捨,想了一想,乾脆重新回到廂房。德明依舊悄立原地,陽光透過窗稜射到他臉上,塗抹了一層黯淡的橘黃。張士師取出汗巾,將剩下半碟筍脯豆盡數倒入包好,才道:“多謝長老款待,在下告辭。”德明緘口不語,只默默地看著他離去。
張士師走出雷音堂,不能肯定後門尚且開著,便乾脆從正門出去。積善寺建築很新,建制頗大,行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前面有人語聲。過去一看,只見一名灰衣僧人正領著兩名小沙彌在正殿前面派發開光佛像。擺放佛像的桌案前面,竟還糊著張麻紙,上面寫著“不收鐵錢”四字。大約二十來名善男信女排著長隊等在階下,手中各自握著錢袋,每聽見灰衣僧人叫道:“下一位。”便依次上前,將錢交給右首的小沙彌,然後自左首的小沙彌手中捧過佛像,神色極是虔誠。
張士師曾聽耿先生提過一些寺廟利用國主尊崇佛教大肆聚斂財物,今日親眼得見,方知確實不虛。
離開積善寺上了官道,他迅疾從懷中掏出那從香爐灰中盜來的小瓷瓶,開啟封塞,裡面裝有小半瓶白色粉末,他心下已經隱隱可以猜到這是什東西,忙往江寧縣衙趕去。
剛近大門,便見江寧府差役朱非正在四下翹望,忙招手叫道:“朱哥兒過來。”朱非忙迎過來道:“典獄君可回來了!仵作已經到了,正在大獄裡驗屍呢。”張士師道:“嗯,我馬上就進去,不過有件事想先問明朱哥兒。昨日你到韓府去請韓熙載來縣衙認那北方客的屍首,可有什麼特別之事?”朱非撓了撓頭,道:“沒有啊。”張士師道:“請朱哥兒詳細敘述一遍經過。”
朱非見他神色嚴肅,料來必有緣故,邊努力回憶邊道:“我昨日奉張公之命去聚寶山知會韓相公,離開老圃瓜地後先到江寧縣衙借了匹馬,然後出城,在山腳遇到典獄君你們一干人,分別後我徑直上山,因路滑難行,馬就留在了山下。一到韓府,就聽見前院有人在爭吵……”
張士師道:“爭吵?誰與誰在爭吵?”朱非道:“是李家明與舒雅。聽起來好像是為了棺材板的事,昨日一場大雨後,山路難行,韓府為李雲如訂的楠木棺材好幾日將無法送上山。舒公子好像是嫌天氣熱,怕屍首壞了,希望李家娘子早日入土為安,想將就用一副韓府現成的棺材,李官人卻嫌那棺材板太薄,不配他妹子,兩人就吵了起來。”
張士師心道:“舒雅這樣性格怯懦的人居然也會跟李家明吵架,可見他確實急著想將李雲如下葬。嗯,這事有點兒可疑。”又問道:“後來呢?”朱非道:“後來一見我進去,他們就不怎麼吵了,只告訴我說韓相公人在後院,我尋到了他,告訴他瓜地挖出了一具屍首,想讓他去認認看,他只冷冷問:‘那與我有何關係?’於是我告訴他,老圃從那人身上得了塊玉扇墜,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耿鍊師發現了那塊扇墜與他手中那塊一模一樣,他飛快地站了起來,問是什麼扇墜,我大致描繪了樣子,他便立即道:‘走,我隨你下山去看看。’我見時已近夜更,他又住在城外半山,進出多有不便,就勸他明日一早再去縣衙不遲。他當時考慮後也答應了,我便自行下山,騎馬回城,正好趕上關城門,之後到江寧縣衙還了馬匹,便回家去了。”
張士師聽了,推測韓熙載應當是夜更之後才入的城,至於他如何能在城門關閉後進城另待它說,他等不到次日,自見耿耿難寐之情,那北方客對他而言一定十分重要,以他為人之犀利,定然惱怒老圃害死了北方客,前往大獄興師問罪。如此推斷起來,老圃他殺的可能性倒是小了許多,若說這世上有人能不動聲色就置人於死地,那一定只有韓熙載能做到了。
趕回大獄,仵作楊大敞正搭著梯子在檢視鐵窗高處的腰帶,一旁自有江寧府書吏宋江記錄。只聽見他喝報道:“是死結,很結實。打結處朝著街外,應當是老圃親手所結。”張士師道:“這麼說,可以肯定老圃是自殺了?”楊大敞道:“嗯,是的。”從梯子上下來,又道,“老實說,我也不相信老圃這樣的人會上吊自殺,不過勘驗結果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