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該昨日就該連夜提審老圃的。又道,“可否勞煩封三哥再辛苦一趟,到韓府將兇手往西瓜下毒的法子告知家父,請他老人家暗中驗證一下。”封三道:“張公去了聚寶山麼?無妨,小人這就趕去。”張士師道:“不過此事切不可透露給第三人知曉,我想讓兇手以為我們始終沒有找到他下毒的法子。”封三一呆,不明典獄為何如此,但料來必有深意,只應道:“是。”重新折返瓜地,往北門而去。
張士師繼續往西,穿過瓜地便是一大片竹林,清幽冷峭,與毫無遮擋物的瓜地仿若兩重天。走了半盞茶功夫,眼前豁然開朗,一座院落出現在眼前。院牆厚實高大,一色青磚碧瓦,後門也是紅色鎏金,奢華宏崇,竟是比江寧縣衙的正大門還要氣派。南唐國主信佛,寺廟也全部由朝廷奉養,為此花費不計其數。張士師心道:“難怪耿鍊師總說南唐庫府的錢一半奉給了大宋,另一半則送給了寺廟。”
他見那後門緊閉,正想著要繞去前門,只聽見“吱呀”一聲,那後門竟在此時開啟,一名十二、三歲小沙彌手執笤帚走了出來,大約是預備清掃門外得枯枝敗葉。
張士師忙上前道:“小師傅有禮,在下江寧縣典獄張士師,有事想求見貴寺德明長老。”小沙彌頓住笤帚,上下打量著,奇道:“你便是那位正查探韓府命案的官人吧?”張士師心道:“連這麼個小和尚都知道了,還談什麼方外之人、清淨之地,德明肯定有問題。”當即道:“正是在下。”小沙彌道:“師傅交代過,說官人早晚會找來這裡。請隨我進來。”
張士師點點頭,德明之前可疑行為太多,他自己應該心知肚明,能預料到官府會找來積善寺也不足為奇。見那小沙彌年紀甚小,便問道:“小師傅怎麼稱呼?”小沙彌道:“小僧善生。”張士師道:“小師傅知道竹林那邊有塊西瓜地吧?”小沙彌道:“當然知道了,種瓜的老圃時常來給師傅送瓜呢。”張士師道:“那老圃一定跟你師傅很熟絡了?”小沙彌點頭道:“那是自然。”
當下穿過垣廡,來到一處佛堂,上寫“雷音堂”。小沙彌請張士師進去堂側廂房坐下,道:“師傅還在前面香積殿做早課,請官人在此稍候。”施了禮出去,一會兒再進來,奉上一盞茶和一碟筍脯豆,由退了出去。
張士師吃了幾粒筍脯豆,只覺得鮮美可口,遠過金陵酒肆的味道,吃了半碟,還不見人來,左右無事,便站起來四下打量,來到正堂,只見上首菩薩天人之像,設纓益床,嚴飾之具,均極為精緻華美。像前桌案上擺有兩個紫金銅爐,積了大半爐香灰,略略掃了一眼,便立時留了心——右邊爐灰堆尖撮起,左面的卻是平的,明顯留有人指撥過的痕跡。他心念一動,伸食指入去,未探底便觸到一件物事,忽聽得門外小沙彌道:“師傅回來了。”急忙將手縮了回來,將公服上抹了兩下,飛快地退回了廂房。
卻見德明昂首進來,雙手合十道:“典獄,我們又見面了。”張士師道:“在下冒昧打擾清修,還望長老恕罪。”德明道:“不敢。典獄請坐。”又問道,“這筍脯豆也算是本寺特產,典獄嘗來味道如何?”張士師道:“嗯,味道不錯。長老,我想跟您談一樁正事,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德明道:“事本無正無反,是典獄的心強行將它分了正反。典獄請說。”
張士師反感他總是故作高深,明知對方身份特殊,卻再也不願意跟對方客氣,當即道:“正事也好,反事也罷,長老為何一早就交代了善生小師傅,說是官府早晚會找來這裡?”德明愣了一下,顯是沒有料到對方如此開門見山,半晌才道:“貧僧只是有所預料……”張士師道:“預料到我們會從老圃身上順藤摸瓜吧?”
德明忙問道:“貧僧聽說官府昨日將老圃捉走了,他現下如何了?”張士師道:“老圃麼?他很不好。”德明驚道:“莫非你們懷疑老圃跟毒西瓜有關聯,對他嚴刑逼供?嗯,貧僧一直以為典獄不是那種靠刑罰來審案的人呢。”張士師道:“在下若想嚴刑逼供,早該將參加過夜宴的所有人拘禁起來嚴刑拷打,若是如此,想必現在已經問出兇手是誰了。”
德明道:“那典獄說老圃不好是何意?”張士師道:“老圃死了。”德明大感意外,沉默了一會兒,才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再無之前泰然神色。
張士師道:“長老不問問老圃是怎麼死的麼?”德明道:“典獄是官府中人,心中早有公論,又何須貧僧多問?”頓了頓,又喟然嘆道:“想不到連老圃這樣一心享受世俗生活快樂的人,都逃不掉罔罟之苦。”張士師冷冷道:“我只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長老請好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