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給還在發愣的沈娘子手裡。
牙人眼尖,早覷見了紙交子,登時笑開了。
“這不是有錢嗎。沈娘子不早說,偏跟小的哭窮。還好鄰居應家小娘子聽到響動來還錢了……”
打發走了牙人,沈娘子不安地提著籃子站在門口,想開口道謝又不知說什麼,躊躇片刻,進屋抓了一把烏梅糖塞給阿織手裡,又跟應小滿說,“必須當面跟應嫂子道謝。”
應小滿攔不住,沈娘子撐著病歪歪的身子,準備了四樣禮,鄭重灌在提盒裡,堅決地過來應家尋義母說話。
義母急忙把人迎進屋裡,四處準備薑茶。
“就是看沈娘子最近身體不好,不想你累著,才叫小滿把籃子送過去,你接下就得了。準備禮物特意過來道謝作甚,同住一處的鄰居,太過客氣……”
敞開的窗裡傳來沈娘子虛弱的話語:“應家嫂子心善。種種妥貼心意,沈家看在眼裡,感激肺腑……”
阿織捧著滿手糖飴,坐在桌邊和阿姐分享,邊吃邊說:“我喜歡沈娘子。”
應小滿叼了塊甜絲絲的荔枝膏,“沈娘子也喜歡你。但沈娘子病著,你別上門打擾她。”
“嬸孃也病著。”
“人操心多了,年紀大了就會生病。”應小滿颳了下阿織的小鼻子,“你乖乖的,天黑了別到處亂跑,別叫嬸孃擔心你。”
“嗯!”阿織低頭吃了幾個甜果子,忽然耳朵一豎:“沈娘子說
起你哎,阿姐。”
應小滿:“你都聽見了,我當然也聽見了。”
“沈娘子又提起沈家哥哥。阿姐,你會不會嫁給沈家哥哥……”
應小滿敲了小腦袋瓜子一記。“專心吃你的糖。”
沈家娘子特意拖著病歪歪的身子過來尋應家義母,當然不只是道謝這麼簡單。
言談中果然提起兩家小輩。
“家中只有一個犬子阿奴,讀書還算上進,明年即將下場科考。如果考不中自然不提。如果能僥倖考中進士的話,也算從此有了前程。我看阿奴和你家小滿年紀相仿,平日說話也算投契……”
應小滿越聽越不對勁,趕在沈家娘子往下說和之前,高聲說:“不投契!”
沈娘子:“……”
和沈娘子對坐的義母:“……”
沈娘子尷尬得幾乎說不出話,對面的義母也好不了多少,尷尬笑說:“我家這伢兒性子隨了她爹,打小就直腸直肚的,憨得愁人。沈娘子別誤會,我家沒有旁的念頭。咱家是開肉鋪子生意的小門小戶,高攀不上讀書人。”
沈娘子鬧了個大紅臉,忍著羞窘道:“既然是一場誤會……以後再不提了。家裡旁的好物件沒有,幾塊糖飴還是有的。我看你家小阿織喜歡,待會兒我再送點過來。”
義母過意不去,又是一番推辭感謝。
兩人年輕時都沒少在鄉郡吃苦,入京後日子有所好轉,但不巧最近又都在生病,說來說去,倒是許多聊不完的話題,對坐著抹起發紅的眼角,彼此唏噓不已。阿織睏倦地睜不開眼睛,屋裡的燈還亮著。
“我回去了。”沈娘子意猶未盡,看看夜色還是起身,“明天再來尋嫂子說話。莫耽誤了小阿織睡覺。”
旋即又送來一大包各式各樣的甜果子。
“家裡那位入獄時,幾家關係好的親友同僚登門慰問送來不少禮。我家阿奴大了,自不吃這些,索性都給小阿織罷。”
沈娘子半是窘迫半是遺憾地說:“可惜兩家沒有緣分。”
應小滿把各式甜果子裝兩個大瓷盤,放在小院樹下的長桌上。
阿織困得已經淚汪汪的眼睛猛地睜開,繞著小桌轉悠,義母好笑地把人抱進屋裡:“該你的跑不掉。睡覺了。明早起來再吃。”
當晚,應小滿照常準備好二十斤鮮羊肉,反閂上院門,吹熄油燈,回屋睡下時,以為這是個尋常的京城夏夜。
當夜三更末,夜深人靜時,七舉人巷西邊無聲無息起了火苗。
火勢起得突兀而猛烈,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席捲過西邊幾戶人家,火勢熊熊,直撲周邊屋宅。
京城夏季多風沙。
熱風夾雜著火勢,院牆不能阻止,巷子兩邊連片栽種的樹木加劇火勢,磚瓦木簷陷入火中,發出噼啪之聲。
西邊驚醒的幾戶人家驚慌大喊。
但今夜的火勢綿延得詭異,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展,瞬間吞噬了大片屋宅
(),濃煙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