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
兩人離開人群,在一段僻靜牆邊停下,牙人嘆著氣抱怨:“應小娘子做事不厚道。賃屋時瞞著小的動手腳,如今啊,事發了。害小的捱了東家一通狠罵。”
應小滿越聽越納悶。
“什麼事不厚道瞞著你?什麼事發了?說清楚點。”
牙人:“當面還不認吶。屋主東家也要小的知會應家,要麼,把賃屋的五十兩銀補齊,東家當做沒這回事,應家繼續住,還是東家自掏腰包請人修補屋宅;要麼,應家跟沈家一樣,趁早搬出去罷!”
應小滿:?
“你胡說八道什麼。賃屋的五十兩銀,不是早在搬家之前,簽下賃契當時就給你了?”
“咬死不認吶。罷了,小娘子自己看。物證小的可帶來了。”牙人直接開啟布褡褳,從裡頭捧出一坨半融化的銀錠。
“這便是籤契當時,小娘子給付的五十兩整銀錠。小娘子你認不認?”
應小滿捧在手裡,左看右看。
“你都把銀錠融了,我如何看得出是不是我給的那錠?”
“嗐,可不是小的拿去融了。”
原來京城交易多用銅錢和紙交子,大宗買賣用金條計價,銀錠少見。
這種五十兩一錠的足銀,市面上見的更少,多數只在官府收稅入庫存用。屋主當時一見便說稀罕,三月裡收去就壓了箱底,留著幾個月沒動。
“如今出了火災,東家急
需用錢修繕屋宅,想起這五十兩銀錠,拿去銀鋪子打算換五十貫紙交子。銀鋪子便當場融了銀錠。誰知道眾目睽睽之下,銀錠入火——融出了裡頭的鐵疙瘩!”
牙人把半融化的銀錠調轉半圈,露出外層大片銀錠包裹下的,內裡黑黝黝一塊鐵。
牙人費力地把手指頭伸進去,摳出黑乎乎的鐵疙瘩,展示給應小滿看:
“號稱五十兩銀錠,裡頭藏的鐵疙瘩至少十兩重。應小娘子,應家家境不好,你換個便宜的地段住哇。怎能坑害小的,拿家裡一把鐵鑰匙跟銀錠融在一處,偽作五十兩精純足銀呢?你自個兒瞧瞧,坑不坑人吶。”
牙人越說越委屈,把銀錠和鐵疙瘩塞給應小滿手裡,叫她自己看。
應小滿心裡納悶,當真接過來,藉著陽光仔細端詳。
銀錠交易在市面上罕見。她在京城幾個月了,也確實沒見過哪家做生意用銀錠。京城銀鋪子的生意,大都用來製作銀盃盤銀酒器。
如此說來,手裡半融化的五十兩銀錠,應該就是自己給付出去的銀錠?爹爹臨終前鄭重交給自己手裡的那枚?
裡頭怎麼會塞個鐵疙瘩糊弄人呢。
她心裡嘀咕著,仔細打量起鐵疙瘩。
在火裡已經融去小半,邊角都沒了形狀,但大致輪廓還能看出幾分,確實像哪家鎖大門的鐵鑰匙,裹在外層銀子裡,融成個外銀內鐵的假銀錠。
鐵疙瘩鏽蝕斑斑,顯然造假有年頭了。
應小滿:“……”
京城壞人這麼多。
興許,爹爹從前在京城時,就被人騙了吧。
……倒也沒全騙。
她拿手掂了掂,刨去十兩重的鐵疙瘩,這不是還剩四十兩的銀疙瘩嗎。
四十兩銀,能換四十貫錢。
爹爹留下的銀錠失而復得,如此一想,應小滿的心情頓時多雲轉晴。
牙人還在炯炯地盯著她討說法。
應小滿抱著銀疙瘩,跟牙人商量:“應家要搬走。”
“啊?”
“應家在七舉人巷只住了三個半月,算四個月罷。四個月賃金八貫錢。八貫錢應家如數給付,你明天過來拿。燒燬的屋子應家不住了,叫屋主收回去,慢慢請人修繕。”
“啊?!”
應小滿說完,滿意地抱著四十兩銀疙瘩便走,牙人震驚之餘,反倒追上來:“應小娘子不住七舉人巷,以後要搬去哪處?可還要小的幫忙在城北另尋住處?”
“不用了。我們回老家幾個月。”
這幾句來回答得大聲,不遠處等著牙人繼續掰扯的沈俊青聽得清楚,也震驚地追上來問:“應家……應家要離京回老家了?以後還回來麼?”
應小滿自己也說不清。
她回頭衝沈俊青笑了笑,沒有回答。
走出百來步,等回自家帳子,鄰居沈阿奴早拋到了腦後,應小滿把抱回來的銀疙瘩展示給老孃看:
“娘,從牙人那邊討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