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一桶冷水澆下。
從井裡打出的冰涼涼的井水,怕不夠冷,還額外放進許多碎冰渣子,一桶當頭澆下去,雁二郎當場蹦得三尺高。
“你孃的……”雁二郎上前一步就要揪衣襟動手:“晏七,故意整老子是不是。”
周圍幾個禁軍趕緊把人架開。
“二郎這不是能起身了?可見藥效被壓制,冰水功不可沒。”晏容時不鹹不淡地道一句,叫來禁軍校尉吩咐下去。
“其他人原地守著二郎。你去尋你的頂頭上司吳都虞候,把這裡的情況急報給他。叫他即刻領人趕來,把今日宮宴伺候二郎飲食的相關宮人全部拘下待查。”
雁二郎冷笑:“宮宴還未結束。你這是要鬧得眾人皆知,叫我丟個大臉了?”
“趕在入宮赴宴的時機下藥,背後謀劃之人已存了害你之心。把事情壓下,強做無事,對你自己有何好處?今日你運氣好,周圍許多人證。下回你的運氣還能如此好?”
不管兩人關係如何,晏容時這番話說得有道理,雁二郎閉嘴不言,額頭隱隱青筋露出。
晏容時走近兩步,循循善誘:“今日時機正好。天時地利人和。不想順藤摸瓜,把背後害你之人當場揪出,來個一勞永逸?——相比於長久的好處來說,一時的顏面又算什麼。”
最後那句話說的意味深長。雁二郎神色微微動容。他被說動了。
當即衝禁軍校尉擺擺手:“快去。”
校尉立刻小跑著去找殿前司都虞候吳尋。
一陣秋風吹過廊子,雁二郎頭重腳輕,被冷水強壓下的藥性又往上湧,附近路過的宮娥落在眼裡,各個眉清目秀。
“他孃的……”
晏容時往他身上瞥一眼:“附近有沒有空置的偏殿?趕緊給二郎尋個無人的僻靜地。你們把門窗都守好了。”
——
宮裡的宴席當然少不了酒。
宮宴三十道正菜。一輪上兩道正菜,搭一種美酒。[1]
其中許多都是京城人熟知的宮廷名酒。“羊羔酒”,“黃柑酒”,“荔枝酒”……
應小滿偶爾聽七舉人巷的鄰居們議論幾句,語氣飽含豔羨,都是“某某家官人入宮赴宴,賜下一壺羊羔酒。滋味絕頂!”諸如此類的形容。
今天這場宮宴她把名酒徹底嚐了個遍。
以上好羊羔肉發酵製成的羊羔酒。
以上好黃柑橘,酸酸甜甜滋味餘長的黃柑酒。
聽名字便覺得滿口清香的荔枝酒。
前幾道正菜搭配美酒,應小滿吃喝得有滋有味。
五輪十道正菜過去,上頭的老孃娘已停下不再喝酒,新上的酒只擺在食案上好看。
應小滿還在倒酒。
但喝著喝著,不同美酒漸漸地在舌尖辨不出滋味。旁邊伺候的宮人還在殷勤倒酒,她暈暈乎乎地握著酒杯,盯著前方虛空出神。
滿殿明亮的
火燭(),在她眼前?()?[(),都化作五光十色的光暈,過年時京城夜空升騰的煙火。
殿內迴盪的說笑言語,化作鄉下過年吃席時嘈雜熱鬧的人聲。
老孃娘停下說笑,留意到她這處,指著笑說:“小丫頭髮什麼呆呢?”
應小滿的目光盯著殿裡一處明亮的仙鶴龜壽落地銅燈臺,正在迷迷瞪瞪地微笑。
“真好。”她喃喃地說:“娘,來看呀。好漂亮。”
周圍女官們捂著嘴低笑起來。有幾個年紀大些的女官目光裡帶出憐愛。
“應小娘子喝醉了。”登門教導了她十來日的黃姑姑帶著些感慨說:“是個心眼實誠的,醉了還喊娘。”
老孃娘笑著搖搖頭:“真把人留在宮裡日,夜裡只怕睡不著要哭的。哎,難怪二郎喜歡她,看這小丫頭在面前笑一笑,老婆子心都要化了……”
明亮燭火下,老孃娘微笑著又打量幾眼,和身側同樣頭髮花白的一位老嬤嬤低聲唸叨起來。
“剛才就覺得有點像。應家小丫頭一笑起來,感覺更像了。你仔細看看,小丫頭的臉龐模樣,是不是有點像小妱兒當年?”
白髮嬤嬤是太后娘娘當年入宮時就跟在身邊的老人,知根知底。
老孃娘提起“小妱兒”三個字,白髮嬤嬤當時微微一驚,凝神細看。
看完嘆口氣說:“老奴眼睛昏花,看不清啦。但應家小娘子生得一雙水靈靈的圓眼,俏生生瓜子臉,確實有三分像妱娘子當年。話說回來,天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