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單獨提審重犯。
晏容時坐在石室的黑漆長案後。方掌櫃盤膝坐在右角落的木柵欄裡。
“拿到應小滿手中的銀錠,你立刻
() 把銀錠融成了銀水。這不是尋常人的做法。()”
因此,故人前來歸還五十兩銀。歸還的不是銀錠,而是銀錠裡藏的東西。你對此知情,意圖尋找那東西。4()4[()”
方響笑著拍掌幾下。
“想到這一步不容易,方少卿。”
“只可惜,我自己也不知銀錠裡藏了什麼。不必追問了。不知就是不知,再下令拷打,只不過白費功夫而已。”
晏容時並不顯失望。
不疾不徐,有來有往,慢慢地套話,仔細尋找漏洞。
“你這個餘慶樓的主事人都不知情,還會有誰知情?等當真有人前來歸還銀錠,你如何驗看來物真假?總不會真的假的都收下,直接送回北國?如此翫忽職守,你北國上司不計較?”
方響自嘲地笑了。
“莊九手裡那個銀錠,老夫確實不知裡頭到底塞了什麼東西。他主家說會託莊九送個東西來餘慶樓保管。結果東西始終未來,莊九也消失不見,只有老夫在京城苦等。呵呵,一等二十多年。”
晏容時從書案後抬起視線,注視方響片刻。
“你之前供認說,和盛家只是尋常商賈來往,並無深厚交情。按常理來說,即便還記得盛家,和盛家過去交往的種種事早該忘了。你卻把二十多年前的一句託付牢牢記到今日。”
“究竟何等的重大原因,讓你把尋常來往的商賈一句尋常問話,牢牢記到二十餘年後?以至於多年後應小滿現身時,你立刻現身,她一句‘姓莊’,你立刻想起了莊九,之後更派出死士追蹤應小滿?中間藏的那段,說出來。”
方響瞬間閉上了嘴。
石室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晏容時把從前記錄的長卷宗拉開,擺在方響面前。
“方響,你之前說過,願意配合我們問話,只求速死。你既然已供出了這許多,為何又要隱瞞,導致酷刑加身,不能速死?”
方響嘆了口氣。
“實話與你說,晏少卿。老夫既然落在你們手裡,配合供出這許多,確實只求個速死。但老夫在北國還有家族妻兒l。你再問下去,老夫的家族妻兒l保不住。”
晏容時追問:“你的意思是,被捕受死,餘慶樓據點暴露,招認在京城潛伏的奸細網,這些都不會牽連你的家族妻兒l。但我追問你和早已消失的盛家的關聯,會牽連你在北國的家族妻兒l?”
方響閉目不答。
晏容時耐心地等。
空氣凝滯了整個時辰後,方響終於開口,帶幾分苦澀道:“二十餘年前逃過了你祖父晏相的手,如今又落在你手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必再問了。老夫已供出這許多,夠立功升官了,何必趕盡殺絕呢。可憐可憐老夫在北國的家族老小。結案罷,晏少卿。”
晏容時停下了筆。
兩邊較勁的整個時辰裡,他把白紙又畫成個亂麻。
新添幾段關係。
方掌櫃——盛家(非同尋常的緊密關係)
() 盛家(主家)——莊九(送銀錠,內藏銅匙)——方掌櫃(苦等二十年)
晏容時抬筆把“銅匙”兩個字重重圈出,繼續開口詢問。
“尋常的五十兩銀,必然不會讓你惦記至今。”
“打個比方,盛家同意把他家的億萬家財贈你,這等分量就足夠方掌櫃你記住二十年了。”
方響冷嗤:“盛家以億萬家財贈我?盛家早抄家了,哪來的億萬家財。”
“只是打個比方而已。”晏容時不緊不慢地說下去。
“不錯,盛家捲入當年的國庫武器倒賣舊案中,抄了家,出了事。因此盛家和你約好送來的東西沒有送來,約好的莊九也沒有出現,而你沒有去追,只能在京城苦等,因為你也不知莊九去了何處。如果盛家還好好的,約好的莊九沒有出現,你必然早就追去盛家詢問了。對不對?”
說到這裡,他抬筆蘸墨,記錄在案。
“所以,盛家主人和你相約,讓莊九送五十兩銀來餘慶樓的節點,是在盛家已經卷入大案、即將抄家的危機時刻。”
方響懊惱地閉上了嘴。
晏容時繼續往下推:“反過來想一想,盛家即將家破人亡的危急時刻,送出去的東西,必然是極緊要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