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安靜的七舉人巷裡雞飛狗跳。
幾家鄰居聞聲開門,吃驚地覷看沈家大郎被應家小娘子揮舞門栓打出門來。
“你也知道你少壯?”
應小滿一邊抽他一邊罵,“你少壯還搶你孃的羊肉湯喝?你娘比你還少壯?我家送去沈家的羊肉不給病歪歪的病人吃用,反倒落進你肚皮?你娘叫你喝你就喝了?你還滿嘴的道理?你娘生你還不如生個肉饅頭!”
“今天給沈家的半斤羊肉,你再不拿給你娘滋補身子,我跟你沒完!”
沈阿奴白淨面皮臊得通紅,半句分辯都說不出,也不知是被打疼了還是羞臊的,慌忙退回自家時兩邊眼角都掛滿淚花,眼淚要掉不掉的,之前刻意擺出的矜持學子架勢散去,倒像是個十六七歲少年人的真實反應了。
“有話好好說,你別打我!”
沈阿奴忍著哽咽大喊,“你又非我家人,哪知曉我家的苦楚!我阿父仕途不順,遭奸人陷害入獄,家裡只有我撐立門面!我若不能在太學裡出人頭地,科考若不能順利考中進士,沈家以後如何能抬頭做人!”
應小滿聽了個囫圇,站在沈家門外,眼瞧著門裡委屈哽咽的少年郎。
“考中當官當然是好事。但你一門心思撲在讀書上,有沒有留意家裡什麼局面了?你娘好歹是個官人娘子,連耳墜子都當了,這麼多天素著耳洞,你沒發現?你爹三個月沒領錢進門,你家的米麵不夠吃用,你自己用飯時,留意過你娘有沒有吃飽?我娘跟我說,沈娘子面色虛白,多半餓著自己了。”
沈阿奴瞠目,半晌喃喃道,“不可能……”
他忽地掉頭就往內院奔。
七舉人巷這處的屋宅佈局都差不多。一進的小院子遮掩不住聲響,片刻後,少年隱隱約約的哭聲從屋裡傳來,
“娘——!”
片刻後,沈阿奴眼眶通紅,匆匆忙忙奔向西邊廚房,一陣翻找。
空著兩隻手,神色茫然地跨出廚房。
兩邊折騰的動靜不小,義母聽聞動靜從自家過來張望。沈阿奴隔著小院,視線和門外的應家母女一碰,忍著羞窘迎上來,“家中無存米。可否——”
“有,有,廚房正好多兩升小米,先拿給你娘熬點粥。”義母轉身就回家拿小米。
沈阿奴站在門邊發呆,應小滿還在惱火被他吃用的羊肉湯,語氣並不怎麼客氣。
“今天過了還有明天。你爹出了事,沈家換你撐立門面,你打算怎麼撐門面?一直跟我們借米麵嗎?”
沈阿奴窘迫得面紅耳赤,一咬牙,又往堂屋裡走。
片刻後,懷揣著鼓鼓囊囊一個包袱出來。
義母正好取來兩升小米,納悶問他,“沈家後生,你去哪裡?不照看你娘麼?”
沈阿奴當著應小滿的面把包袱開啟,露出兩方硯臺。
“家境窘迫,母親身子要緊,顧不上父親教誨了。我這便去尋當鋪,父親書房裡的幾方硯臺都是名貴重禮,先當幾貫錢
,給母親延醫治病。小滿娘子看著,我會把沈家門面撐立起來。”
目送少年郎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應小滿的火氣消下大半,滿意說,“這才像話。”
分量過輕的木門栓被她好好地閂回門後,拍拍手,無事人般跟自家老孃說,“又送了半斤肉給沈家娘子。”
義母:“……”
以為她沒瞧見呢?
打那麼狠,罵得更狠,和沈家八字沒一撇的婚事,黃了……
但有一說一,義母琢磨了半日,自己也嘀咕:“沈家後生瞧著白淨斯文的讀書人,怎麼做起事來犯糊塗呢。要不是伢兒你一頓罵,他當真甩下老孃唸書去了。”
“老子做事糊塗,兒子跟著也容易犯糊塗。”
“確實。”
沈御史從家裡被禁軍拘走,他犯的事在七舉人巷傳得沸沸揚揚。就連應小滿這種不怎麼出門打聽的,都聽得滿耳朵閒話。
據說是牽扯了最近朝廷跟西邊的狄人議和,重開邊境馬市的事。
中原朝廷和西邊關外的狄人、北邊草原的蠻人兩邊接壤。三方時而開戰,時而議和,陸陸續續打了幾十年。
又趕上去年秋冬出了一起裡通外國的大案。
兵部出產的精鐵火器,不知走哪處路子倒賣出去,竟有一批落在北邊草原蠻人手裡,出現在北境戰場上。
巷子西邊,刑部周主簿家的主簿娘子,昨日站在沈家門口跟沈娘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