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樁裡通外國的大案子,朝廷哪還有心思和西邊的狄人打。索性兩邊議和,重開馬市,多給點布帛茶葉,換回西邊出產的良馬才是當務之急。”
“你家當家的,偏趕在這關節上書激烈反對,糊塗啊!這回只怕躲不過牢獄之災了。”
沈家娘子當時聽著聽著,淚水便湧出來。身體搖幾搖,當場便嘔了血。
還是義母趕緊把弱柳扶風的可憐娘子給扶住了。
這才有了昨晚給沈家送肉湯的事。
義母琢磨了半日,家裡十幾年養出來的乖女,可不能嫁個糊塗人,問應小滿:“七郎哪天過來?怎麼這兩天沒見著人。”
“七郎說三天內來。今晚不來的話,明晚肯定來了。”
“羊肉給七郎留一塊。吃肉時順便把沈家的事跟他說一說,問問七郎如何想的。”
“哎,好!”
七郎當晚沒來。
第二天白日裡隋淼倒是來了一趟,送來整筐時令鮮果,葡萄,石榴,甜瓜,枇杷。
當天傍晚,應小滿洗淨了鮮果子,蠟燭燈籠點得小院裡亮堂堂的,桌布鋪開,鮮果子和家常熱菜擺了整桌,領著阿織在小院裡等人。
等來等去,等到華燈初上,卻還是隻來了隋淼。
這回送來一小瓶新釀的葡萄酒。
“七郎公務纏身。”
隋淼略過細節,只簡略道,“死了個不該死的人。死在了不該死的地方。此人是關鍵證人,意外身亡牽扯進了十一郎。”
“七郎昨夜急召入宮(),御前應對?(),今早回家換一身衣裳,又急匆匆入宮。只來得及託小的把肉鋪招牌字幅帶來,再和應小娘子說聲對不住。對了,這瓶葡萄酒是昨日宮裡賜下的,帶給應小娘子做賠禮。”
“七郎說,應家和晏家關聯的京城舊事查出少許眉目了。等他手上這樁急務了結,儘快趕來,當面詳述。”
應小滿原地發了會兒怔,才點點頭,從隋淼手裡接過御賜的稀罕葡萄酒。
所以,七郎今晚不來了?
她從前磕磕絆絆讀過幾篇詩文,“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句記得清楚。
隨葡萄酒送來一盞罕見的琉璃夜光杯,八角杯身幾乎透明無色,底座刻蓮花。硃紅色的葡萄酒傾倒入透明琉璃杯裡,香氣瀰漫整個院子。
她不甚有興致地倒了半杯,先呈給阿孃,再往阿織嘴裡塞一顆葡萄。
“……這啥味道。”義母這輩子頭一回喝葡萄酒,口味喝不慣,嗆得死去活來,喝一口再不肯喝。
應小滿自打吃過酸中帶甜的櫻桃,對酸裡帶甜的酒味倒不那麼排斥,接過琉璃杯,自己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葡萄酒。
“七哥好久沒來了。”阿織嚼著甜葡萄,扳著小手算日子,“一天,兩天,四天……”
“三天。”應小滿更正,“說好的三天,沒來。”
“哦。”阿織繼續念,“一天,兩天,三天……”
應小滿拿筷子撥了撥香氣撲鼻的燉羊肉,挑一塊塞阿織嘴巴里,總算把小丫頭反覆數日子的聲音給堵上了。
燈火亮堂的小院安靜下去。只有她自己心裡不安穩。
一遍又一遍,心裡忍不住嘀咕著:
——說好的三天後過來呢?
——說好的一起商量報仇大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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