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身緋色提花窄袖袍子,腰帶扎得格外緊,刻意顯擺地扎出一截窄蜂腰。
當鋪掌櫃的點頭哈腰,正把最近當鋪新收的上品珍藏捧出,一溜排綢緞盒子開啟放在長桌上。雁二郎背向門口,悠然挨個打量過去。
聽到身後傳來的輕盈腳步聲,回頭笑說,“來了?”
應小滿開門見山:“談正事。你打算如何幫我?”
雁二把手裡把玩的珍藏盒子隨意往桌上一拋。
“早和你說了,區區小事,難不倒我雁翼行。”
模樣瞧著眼熟的中年管事從角落裡轉出來,手捧一張新寫的契書,恭恭敬敬捧到應小滿面前。
應小滿眼皮子一跳,“賣身契?!”
她這邊手一抬,雁二郎眼疾手快,往旁邊一個就是疾步橫跨躲開,嘆著氣說,“沒算計你賣身。往下看,看最下面的署名。”
確實是一份賣身契無差。但賣身為婢的小娘子的名姓,住處,家中丁口情況,除了年紀同是十六歲之外,和應小滿再無相同之處。
“前陣子家裡買奴婢。我那位好母親是個挑剔性子,不入眼的一律不要,賣身契上名叫‘青萍’的丫頭便是落選的奴婢。”
“青萍只是長得不出挑,人本身吃苦能幹。正好長樂巷晏家前一陣打發出去許多人,家裡缺灑掃丫頭。牙婆把落選的這批十來個丫頭帶過去,青萍被晏家挑中了。”
聽著聽著,應小滿眼睛漸漸亮了。
扮做“青萍”,以灑掃丫鬟的身份混入晏家,實在是個不錯的主意!
() 她還在思量著,下巴卻被兩根手指頭不輕不重捏住,往上一抬。
雁二郎不知何時悄然走近身側,目光裡帶讚歎,毫不掩飾侵略的眼神打量她,“長成應小娘子你這樣的,當面一句‘長得不出挑’實在說不過去。好在——”
啪——!
響亮的耳光聲在鋪子裡迴響,雁二郎半邊臉上頂紅彤彤的巴掌印,往後退半步,意猶未盡改口,“——好生扎手的小娘子。”
應小滿一巴掌把自己的手都扇紅了,抿了抿唇,卸下牛皮袋,把擦得晶亮的飛爪露出半個頭,當面晃了晃。
“飛爪不只能攀牆爬樹。”她不客氣地警告,“鐵爪是十八般兵器之一,我打獵用得熟。手腳再敢不老實,我一爪子抓你身上,你至少得躺整個月養傷。”
精鐵飛爪是利器。迎面晃一晃的當兒,精鐵寒光刺入眼睛,當即把雁家管事和當鋪掌櫃驚得瞠目,兩人慌忙躲去櫃檯後頭。
雁二郎兩隻手背到身後,表示無意抵抗。
應小滿看他老實,滿意地收起飛爪掛回腰間,拿起青萍的賣身契,從頭仔細讀到尾。遇到不認識的字,謹慎地尋徐家當鋪掌櫃問詢意思。
雁二郎站在長桌邊上等候。臉上火辣辣,心頭癢癢。
背在身後的兩隻手互相交握,指腹捻了又捻。
——
掌燈時分。
七舉人巷門口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院門輕輕釦響。
片刻後,應家的院門開啟一條縫,阿織從裡頭探出小腦袋,歡喜地招呼,“隋家哥哥。”阿姐叫她不給七郎開門,但沒說不給隋家哥哥開門呀。>/>
隋淼蹲在門邊問,“嬸孃身子好不好?阿姐今晚心情好麼?七郎想過來和阿姐說話。”
“阿姐不在家。”阿織雙手比劃著小聲說,“阿姐背這麼大~個包袱,下午就出去啦。說她很晚回,叫嬸孃別等門。”
隋淼一驚。
摸了摸阿織的小腦袋,告辭快步離開。
——
入夜了。
新入晏家的奴婢排成一排,聽候訓話。
訓話的是個未見過面的管事婆子。
應小滿低著頭,鼓囊囊的包袱背在肩上,視線盯著地。燈籠光映照在頭頂烏髮間,隱約映出秀美側臉輪廓。
她今天穿了身樣式尋常的深藍色窄袖布衫子,菸灰暗色碎花細布裙,耳朵上墜一對小巧的白玉蘭銀耳墜。
這次她憑自己的本事,從晏家大門堂堂正正走進來。兩邊的仇怨上回深夜窄巷裡已經講述分明,再見面動手時就不必重複說了。
她默默琢磨著,今夜不急。先混入灑掃外院,有機會尋摸到豐松院附近,摸清仇家出行習慣……
“青萍!哪個是青萍?”
站著出神的應小滿在第二聲喊話時才猛地醒悟,抬頭應聲,“是我。”
打量的晏家管事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