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御史搭得公堂高九尺,皇帝石階而上,行到最高處,舉目遠眺,皇城前,烏泱泱地,跪滿一地百姓。
登聞鼓一側,身著喪服的安清妧屈身,半身血色淋漓。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拂袖,王忠揚聲高喊:“陛下有敕,免禮——”
“謝陛下——”
喊聲如潮中,皇帝回身:“伍硯書?”
“微臣在。”
“你是大理寺廷尉,主天下刑獄,今日這案,交由你來審。”
“陛下,今日共有三案,請陛下恩准微臣三案同審。”
“三案?”
“是,另一案——”
“罷了。”皇帝煩躁地拂袖,“那便一道審吧。”
“微臣遵敕。”
皇帝坐上公堂之後的高坐,而後,伍硯書才提著衣袖,小心捱到案臺後,監察御史拎著鑼鼓,立在案臺旁。
待伍硯書輕頷首,監察御史拿起鑼鼓,猛地一敲:“咚——”
天地驟靜。
“帶原告。”
未幾,清妧被流螢和濃雨扶著,從高臺一側走了上來,顧時娘被顧家人扶著,從高臺的另一個走上。
而後,顧富貴和雲嬤嬤也被送上高臺
“今日共有三樁官司,一樁是本官往顧家赴宴時,安家奴婢香鶯狀告安樂縣主私囚嫡母顧時娘。
這第二樁案子,是大理寺前,被判流放的安家奴婢雲嬤嬤和前夫顧富貴,狀告舊主顧時娘殺人滅口。
剩下第三樁,是登聞鼓下,安樂縣主控訴生母顧嘉娘乃為人所害,求陛下做主,為顧嘉娘雪
恨。
本官將按照溱律,以原告狀告的時間先後逐一審問。
安樂縣主,顧時娘,顧富貴和雲嬤嬤,本官如此決斷,你們可有疑義?”
顧富貴和雲嬤嬤伏在地上,根本不敢說有疑義,顧時娘早早屈身:“廷尉大人,妾並無疑義。”
眾人遂將目光放在清妧身上。
“安樂縣主,你呢?”
“沒有疑義。”
“好。”伍硯書掄起驚堂木,正要重重一拍,想起身後坐著皇帝,只得小心落下,“升堂——”
隨著“哐鏜”一聲響,伍硯書率先問清妧:“安樂縣主,顧時娘告你私囚她,你是認還是不認?”
“認。”
“……”
伍硯書怔住,皇帝怔住,原告顧時娘及顧家一眾人怔住,一側的禁衛軍和宮人怔住,百姓們亦怔住。
靜默中,皇帝怒而抬手:“安清妧,你可知道在大溱國,孝道為天,但有子不孝母者,皆是大逆不道,當被凌遲處死?!”
“回陛下,小女知道。”
“好一個知道!”皇帝越怒,“伍硯書,你還在等什麼?!安清妧已當堂承認自己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且是明知故犯,該罪加一等!”
伍硯書抿唇,心裡發苦。
他開門見山問縣主認不認罪,本指著她說不認,而後他再徐徐審之,二人配合,脫去其大逆不道的罪名。
結果縣主直接供認不諱,這叫他如何是好?
相較於伍硯書的不知如何是好,顧時娘以及一眾顧家人,幾乎要扣不住上揚的
嘴角,勾出得意的笑。
先前見安清妧逃出顧家,他們還以為今日之謀劃要付之東流,卻不料安清妧自己找死,來敲登聞鼓。
這登聞鼓可是陛下逆鱗,誰敲,誰死!
就在誰都以為清妧難逃大罪時,她仰面,傲然問:“敢問陛下,按照溱律,子不孝母者,子若不是親子,母若不是親母,又該何如論斷?”
“生育之恩大於人,養育之恩大於天!顧時娘雖不是你生母,卻是養育你的嫡母,你不孝她,便是大逆不道!”
說罷,皇帝厲聲呵斥:“伍硯書,還不宣判?!”
“微臣——”
未等伍硯書說話,清妧又道:“再問陛下,若生母本來不該死,能養育小女長大,卻叫養母害死,又當如何論斷?
小女是該罔顧殺母之仇繼續孝她,還是該盡孝道為生母報仇?”
“你說什麼?”
“小女是囚禁了嫡母顧蘭時,可小女囚禁她,因為小女察覺她殺母,擔心她潛逃,這才囚得她!
若陛下說,私囚殺了生母,欲畏罪潛逃的養母是不孝,那小女絕不敢抵賴,小女願意承下這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