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廊下,藥王疾步而入。
“快替芳君搭下脈。”
“是。”
藥王伏在臥榻旁,指尖顫抖地搭上卿流景手腕,許久後,他才不敢置信地勾起嘴角:“穩了,穩了!”
清妧亦輕舒一口氣。
立在門邊的星迴和若谷,隱在暗處的暗衛,紛紛伏首,朝臥房的方向悄聲叩首。
臥榻上,卿流景掌心向下,試圖直起身,卻在將將離榻分毫時又軟軟地栽下,清妧急忙伸手,託他後背。
這一託,卻叫他整個人歪進她懷裡。
“咳。”卿流景橫眉,眼神冷冷地落在藥王,“本殿餓
了。”
“啊?哦,卑職告退。”
偌大的臥房,便又只剩下她和卿流景。
清妧低眉,見懷中人輕勾眼角,眉眼彎彎又似狐狸,她忽而就想,這人將死,會不會又是一場戲?
她眼神一沉,手搭在他的雙肩,想把人扶正,可手掌觸及他瘦弱至極的雙肩,她反倒自己挪了挪,叫他靠得更舒服。
罷了。
清妧在心裡長嘆,對這個人,她好像在遇見他的最初,就已是無可奈何了。
“你不是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是下下策嗎?”
“恩?”
“皇帝再多疑,可以你的本事,總有別的法子能瞞天過海,為何非要用自傷的法子?”
“他多疑,但疑不過阿妧。”
“什麼意思?”清妧微怔,片刻後才有些不敢置信地追問,“你總不是在拿命試我的真心吧?”
“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過於瘋狂!
“二——”
“芳君。”
“芳君。”清妧咬牙,幾乎是帶著恨意怒問,“小女何德何能,能叫你如此?”
卿流景笑了笑,眼神溫柔地掃過清妧的眉角,鼻尖,唇下,他如水的笑意裡有喜悅,有追憶,還有一絲清妧看不懂的深沉悵惘。
“總一天,阿妧會知道的。”
若谷端著一盅藥膳粥,悄聲走到屏風後:“殿下,粥來了。”
“出去。”
清妧當即皺眉:“又鬧什麼脾氣?”
“難吃。”
“紅棗桂圓羹也難吃,可因為你,我喝了整整一個月。”說著,清妧對屏風另一側
的若穀道,“端過來。”
清妧接過藥膳粥,不客氣地舀了一大勺。
“你若不好好用膳,別指望我常來看你。”
卿流景未再多言,笑著張開嘴。
靜立在一旁的若谷悄悄抬眼,闌珊的燈火下,殿下那雙滿是淡漠和肅殺的雙目,像是遇陽微融的細雪。
彷佛他吃得不再是令他作嘔的藥膳,而是世間最香甜的美味。
這一刻,他對安樂縣主產生的所有怨恨都消弭了,如果世間唯有縣主能讓殿下得到歡愉,那他定會拼盡全力替殿下守護縣主。
藥膳吃完,卿流景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雖他睏倦地睜不開眼,手卻緊緊揪著清妧的指尖不肯松。
“睡吧,我等你睡著再走。”
“可我捨不得你走。”
“只要你不死,我們來日方長。”
“……好。”
清妧走出憶流閣時,三更將盡,禮部尚書王懷瑾奉帝命,冒著滂沱大雨,急匆匆奔向大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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