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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四章 東窗白

是夜,烏雲密佈。

二更時,天空飄起細雨,不到半個時辰,細雨變作瓢潑大雨。

清妧立在廊下,舉目遠眺,縱橫交錯的宮道上,有幾個宮婢正盯著暴雨,疾速狂奔。

等人都跑得看不見,迴廊盡頭,星迴撐著傘,快步而來。

“奴拜見縣主。”

“走吧。”

白日從弘元寺回來,藥王就想把清妧拖進憶流閣,奈何葛潘等一眾太醫療的醫正皆在,她去不得。

“葛太醫走了?”

“回縣主,太醫把能試的手段都試過一遍,殿下的氣息還是越來越微弱,葛太醫黔驢技窮,決心回稟陛下,為殿下早作準備。”

聞言,清妧不由地加快腳步。

片刻功夫,她的鞋襪就叫宮道上的積水浸透。

疾行中,星迴滿是歉意道:“縣主,先前是奴無狀,還請縣主恕罪。”

“無妨。”

轉眼,憶流閣在望。

抬眼望去,清妧看見皇帝正從憶流閣出來。

“陛下也去了憶流閣?”

“殿下將亡,陛下總要去看看的。”

庭院裡,被燒焦的地方還未休整,陰暗處似有人影浮動,臥房前的迴廊下,藥王端著一盅藥,心急如焚。

“縣主,您可算來了。”

清妧腳不停,奔進臥房。

臥房裡,燭火昏暗,臥榻前橫著一張木製夾纈屏風,上面的百獸神態兇猛,似是隨時會跳出來。

屏風後,床幔把臥榻遮得密不透風。

清妧抬手,想要掀開床幔,然,她的指尖還未觸觸及幔布,卻聽裡面傳出一

聲沙啞而痛楚的低吼:

“滾。”

其聲沙啞,猶如泣血的困獸。

清妧心尖劇痛,卻強忍淚意,輕柔道:“是我。”

“阿妧?”

“嗯。”

清妧拂袖,房中人盡退。

藥王慎重地把藥盅遞給她:“縣主,靈藥只此一盞,還請縣主務必喂殿下服下。”

“好。”

臥房門很快被關上,清妧掀開床幔。

榻上,卿流景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那雙笑起來像是狐狸一般的狡黠雙目空洞地看不見光亮。

即便如此,他還是竭力牽動嘴角:“我這副樣子是不是很醜?”

“有一點。”

“呵……”

“吃藥吧。”

清妧半坐在榻前,舀起一勺藥,放到卿流景唇邊。

“不吃。”

“為什麼不吃?”

“吃藥是為治病,可我的病無藥可醫,那為什麼還要一碗一碗地喝呢?”

心瞬間酸澀到無以復加,強忍住的淚意在清妧眼底浮動。

究竟是誰,能恨卿流景至此,給他種下生死不能脫的八苦長恨花?

“二殿下,別這樣,是病就一定有藥能醫,總有一天,二殿下能好的。”

話音將落,一滴淚自她眼眶躍出,砸在卿流景眉心。

他怔怔地看著清妧,帶著一絲低到塵埃的小心翼翼問:“阿妧希望我好嗎?”

“當然。”

她可以騙盡天下人,卻唯獨騙過不自己。

她希望眼前的人活著,因為她喜歡他,比她以為地,要更喜歡。

“那你喊我一聲芳君,我便乖乖吃藥。”

“……”

芳君是卿流景

的表字,他曾經希望她以表字稱呼他,可唯有最親近的人,才能以表字互稱,是以,她從不曾答應。

重生而來,她從未想過要尋一人,與他歲月靜好,相伴一生,可她也不曾畏懼和一人相攜到老。

卿流景是不是能和她同路,為未可知,若不能,她大不了把人拖到她的路上來,反正,他這麼瘦弱。

“芳君。”

窗外滴答聲惱人,屋內安寧祥和。

一盅藥,左不過三無口,卿流景卻喝了很久才喝完,等清妧拿錦帕替他擦拭嘴角時,發現他的眼眸裡再次亮起星光。

她眉目一動,伸手搭上卿流景手腕。

脈象依然十分虛弱,可這虛弱卻不再如先前那般,猶如無根的浮木,此刻他的脈象,更像是隆冬的草木,只待春暖花開,便可煥發出新的生機。

她激動地扭過頭,對著廊下高喊:“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