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東都陽光炙熱,當蕭朝平穿著大裘冕登上東都最高臺,準備承繼皇位,成為韓國新帝時,卿流景的屍身已被禮部的官員抬上一艘大船。
御林軍副統領立於船頭,對若谷言:“送景殿下到陵陽需一月,宸妃娘娘卻等不了一月,陛下說,若娘娘出事,大船即刻折返。”
若谷微微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個瓷瓶:“此乃百笑丹,七日服一顆,可暫緩生百媚的發作,待殿下入得陵陽,星迴便會將解藥雙手奉上。”
“好。”
御林軍把百笑丹交給從屬,而後,他高舉長劍,揚聲:“開船!”
……
弘元寺後山上,清妧帶著流螢和濃雨,慢慢悠悠地往悲田院的方向走。
濃雨踩著一地的落花,悲傷長嘆:“流螢,你看,這山間的花都快掉完了。”
“人間四月天,芳菲開盡時。”
“啊?”
清妧聞言,不由失笑。
不知不覺,她來仙遊寺侍奉皇后都過去一個多月了。
將來時,皇后還願意每日召見她一兩個時辰,話話家常,過了日,皇后便懶得再見她。
好在皇后雖不待見她,卻也沒有拘著她。
初到仙遊寺的那一日,她把奉化坊百姓送她的雞蛋和蔬菜全送去弘元寺,主持聽聞,特意請她去寺中煮茶論禪。
也就是在那一日,後山的悲田院收進一個得了不治之症的伶仃老人,掌院無計可施,來求主持出手。
清妧正愁無人點撥醫術,厚著臉皮跟
著主持,走了一趟悲田院。
也就是在那一日,她親眼見時到主持的高超醫術,想要請他指點,但叫主持三言兩句婉拒了。
後來,為哄得主持鬆口,她先後為弘元寺添了五千銀的香火錢。
然,弘元寺收下錢,主持卻照舊不肯鬆口,直到有一日,主持看到她手裡捧著一冊李嘆親筆書寫的私人醫札。
悲田院門前,掌院笑而雙手合十。
“縣主,您今日晚了一刻鐘。”
“山間落花甚美,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掌院頷首,隨即指著悲田院前排成長龍的病患道:“今日弘元寺行義診,主持說,辛苦縣主。”
“……”
弘元寺的主持是個妙人,不肯指點她醫術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還快,答應以後,卻恨不能把她當牛馬使。
自他發現她於醫術一道有異乎尋常的天賦,尤其對診脈敏感異常後,每日被她診脈的病患數皆超一百。
短短一月,她至少替三千人搭過脈。
“縣主,請。”
“好。”
清妧將將坐下,濃雨便忍不住捂唇暗笑:“縣主,誰叫您自個兒應承,只要主持肯收您,您便什麼都答應呢?”
“一失足成千古恨。”嘆罷,清妧對流螢道,“開始吧。”
“是。”
流螢鋪開紙墨,清妧替一人搭過脈,便會將此人的脈象告訴流螢,流螢將其記在紙上,轉給一旁複診的僧人。
短短一個時辰,清妧就替五十個人搭完脈,待她再次伸出手,打算替五十一
人搭脈時,流螢輕聲勸:“妧娘,歇歇吧。”
“恩?”
只見流螢眼角微斜,目光落在那一行等著開藥方的病患身上:“妧娘診脈神速,大師來不及寫方子。”
濃雨輕笑,遞過來一盞熱茶:“縣主,婢子眼看著大師的字越寫越歪,您若不歇一歇,大師該急死了。”
“胡說。”
清妧端起茶盞,喝下半盞。
陵陽的四月天算不得很熱,但在太陽下坐久了,多少有些疲累,待一會兒回去,她定要在書信裡,告訴珍娘,悲田院的掌事壓榨她。
“流螢,你今日怎麼沒替人搭脈?”
“回妧娘,婢子有心同您一道研習醫術,可婢子太過愚鈍,至今不能搭準。”
“流螢姐姐,真不是你愚鈍,實在是縣主的天賦過於逆天,我常聽見弘元寺的僧人偷偷議論,說縣主之能近乎妖。”
“越發胡說了。”
一側替人複診脈的僧人苦笑:“安樂縣主,你家婢子並未胡說,貧僧習醫十年,診脈不及縣主。”
“大師過謙了。”
僧人搖頭:“今日回去,貧僧便要告訴主持,以後縣主診過的病患,無需複診。”
“那怎麼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