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居庭院。
安行洲搓著手,焦躁地在廊下來回踱步,不久,弘元寺了無主持手捻佛珠,從臥房緩步而出。
“大師,阿妧怎麼樣了?”
“回國公爺,縣主並未傷到根本,照著藥王的方子,好生調養,不出三月,縣主便可恢復如初。”
“那就好,那就好。”
他不是不相信藥王,只不過藥王是卿流景的人,是以天不亮,他就客客氣氣把人請出了安家。
“大師,不如隨我去前面小坐片刻,我請大師喝杯茶?”
“阿彌陀佛,國公爺好意老衲心領了,只寺中另有許多事,老衲不便多打攪。”
“那我送大師。”
“有勞。”
安行洲一路把了無大師送出宅門。
他剛要轉身,卻見崔家新婦,顧家長房嫡女顧宓娘抱著微凸的肚子,衝下馬車,跪到他身前:
“姨父,求您救救顧家。”
安行洲眉目轉沉。
因嘉娘之故,他一向視顧家人為至親,哪怕阿妧明裡暗裡表示,顧家待她並非真心,他卻不肯信。
可後來發生的許多事,真真是叫他寒心之極,是以顧浥塵隨崔鬱晟到苦白時,他才懶得打理。
但他怎麼也沒料到,顧浥塵來苦白,竟是來要三萬鐵蹄軍性命!
“回去吧,本帥救不了顧家。”
顧宓娘怎能回去?!
如今,顧家被都城軍團團圍住,顧浥塵被關進冷山死牢,她在崔家偷聽到,若陛下非要追究苦白事,那崔家就要推顧家抵罪。
若是如此,她焉能有活路?!
顧宓娘撲到安行洲腳邊,痛哭流涕地哀求:“姨父,求求您,若連您都不管顧家死活,顧家必死。”
安行洲搖搖頭,轉身而走。
“富成,關門。”
“是。”
門將被關上時,顧宓娘抱著肚子,發出一聲慘叫,一縷鮮血,自她身下緩緩淌出,富成大驚:
“國公爺,宓娘她——”
“關門。”
對顧家,他已仁至義盡,若非他一再姑息和縱容,他的阿妧不必遭這許多罪,如果他還敢憐惜顧家,來日去了地府,又該以何顏面去見嘉娘?
想到這裡,安行洲腳下生風,急奔安樂居。
雖了無說阿妧無事,可只要她還沒有醒,他總歸不敢放心。
而此時的清妧,橫臥在榻上,正在做一場舊夢。
夢中,陽光明媚,淺草瘋長,小小的清妧騎在安行洲的肩上,指著不遠處的一隻彩蝶,歡快地大喊:
“駕——”
安行洲笑而提步,衝進風裡。
父女兩一路歡聲笑語,出了城門,來到景春河邊。
霜露未退,染得河堤像是覆了一層雪。
“阿妧,看見了嗎?鷓鴣在飛!”
“才沒有。”清妧氣嘟嘟地鼓起嘴,“阿爹,鷓鴣那般肥,怎可能飛得起來?再說,我看夠鷓鴣飛了!”
“那阿妧想做什麼?”
“釣魚!”
“好,那阿爹帶阿妧釣魚去!”
安行洲僱來一隻小舟,遣走撐船人,自己抱著清妧,提著船蒿,登上小舟。
舟漂進河,安行洲在船頭費勁地撐槳,清妧坐在船身,努力地俯身撈水。
“阿妧,小心些,莫要跌出去。”
“才不會!”清妧聞言,非但沒聽勸,反把手探得更下,“有阿爹在,哪怕是碰上水鬼,我也不怕!”
安行洲失笑。
景春河哪裡來的水鬼,也不知道誰在嚇阿妧?
正此時,清妧慘叫:“啊——阿爹,救我,有水鬼——”
安行洲慌忙丟開船蒿,衝過去救女兒。
然,水中揪住清妧的那道力異乎尋常的強大,安行洲費了極大的力,才把女兒拽出來。
一同被拽出來的,還有那個水鬼。
“二殿下,怎麼是您?!”
清妧猛地睜開眼。
候在床榻邊的微雨急忙扭頭,朝外大叫:“盧嬤嬤,瀾娘子,流螢,淺雨,濃雨,縣主醒了——”
須臾,人全衝到榻邊。
盧嬤嬤率先撲到榻邊,抬袖抹淚:“縣主,您可算醒了。”
清妧勾唇,氣息微弱地答:“我不是縣主了……”
“是,您不是縣主了。”盧嬤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