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天九踹凳子的動作不絕,“蹬蹬”響聲,越發刺耳,他雙目似火,無聲咒罵:“閉嘴,閉嘴,統統閉嘴——”
這個賤婢到底是誰?
她為什麼知道過去的事?
那些知道真相併且有可能袒露真相的人,不是早就被他殺完了嗎?!
奈何他心裡勃然大怒,嘴上卻怎麼都說不出話來,無計可施的卿天九,只能把一雙殺意橫斜的眼眸轉向卿雲禮。
“沒用的東西,還不快點封住他們的嘴!”
“……”
他怎麼封?
韓杜衡自坐上公堂,一口一個“三殿下”,他連承認他已登基為帝都不肯,又怎麼可能聽他命令?
再有,陸弘文和習昴能同日而語嗎?
父皇坑死陸弘文,最多是英名盡毀,可若是他坑死了開國大將軍,國之棟樑習昴,那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昏聵暴君!
是要被史書馬上千年萬年的!
且不見高臺下的史官已在奮筆疾書嗎?
若這會兒他敢在堂上為父皇辯解一句,來日被唾罵的當還有他!
可——
他能不辯嗎?
如果任由韓杜衡審下去,這一生,他將永遠止步於“三殿下”。
“韓杜——”
“三殿下,”不等卿雲禮說話,韓杜衡先冷冷截斷他,“公堂肅穆,勞煩三殿下看顧好身邊人。”
韓杜衡所指,正是皇帝卿天九。
卿雲禮面色黑沉,韓杜衡看似說得地是父皇,實則警告地是他,若他不知退,說不得要和崔玉坤般,當堂挨一頓鞭笞!
卿雲禮無力,只得轉頭怒斥王忠:“還不過來?”
“……是。”王忠急忙伏首,一邊用雙手抱住卿天九的雙腿,一邊悄聲說,“陛下,老奴得罪。”
該死,該死,該死!
卿天九越發憤怒,然,不管他如何憤怒,都不能阻止真相被揭開。
韓杜衡沉眸,拿起驚堂木,一記重拍,“哐”聲後,他冷聲問道:“那一夜,瀾娘子在大明宮上?”
“是。”
“你怎麼會宴上?”
“婢子明蘭,原是尚食局的宮婢,宮宴前一日,將升任典膳,故被尚食嬤嬤差去大明宮布膳。
那一日是先皇生辰,但因為先皇身子不妥,不肯大辦宴席,於是,先皇后決議在大明宮辦場家宴。”
“這麼說,那夜來赴宴的朝臣不多?”
“是。”瀾娘子頷首,“婢子如今能記得的,只有護國大將軍習將軍、崔尚書、墨尚書和被處決的趙大人。”
“宴上發生了什麼?”
“宴席將起,先皇后坐於先皇身旁,召教坊的舞姬入殿助興,可奇怪地是,舞姬們遲遲不來。
眾人正覺奇怪,數百禁衛軍突然提刀,從暗處走出,習將軍當即站起身,怒問群臣想幹什麼?
可他將將站起,便又脫力地坐回。
這時,睿王起身,勸習將軍無須緊張,還說今日是先皇生辰,比起那些舞姬,先皇定然更想看到先皇后跳舞。
先皇搖頭,欲罵睿王,可下一刻,數百禁衛軍揚起手中長刀,先皇后不得不含淚起身,走到殿中翩翩起舞。
先皇后起舞時,習將軍一直在痛罵睿王,睿王聽了,端著酒盞走到先皇后身側,然後,一邊把酒潑到先皇后腳邊,一邊把先皇后推進習將軍懷裡。”
說到此處,瀾娘子驟然哽咽,她不得不緊緊捂住唇齒,壓制哭意。
若是往日,堂下證人失態至此,韓杜衡作為刑官,早就怒砸驚堂木,但此刻,他選擇了沉默。
許久,瀾娘子才收住哭腔,屈身告罪:“尚書大人見諒,是婢子失態。”
“無妨,你接著說。”
“先皇后栽進習將軍懷裡的一瞬間,睿王朝先皇伏首,說習將軍大逆不道,褻瀆皇后,請先皇立刻誅殺將軍。
先皇搖頭,不肯答應。
睿王面色一沉,砸碎手中杯盞,那些蓄勢待發的禁衛軍抄起長刀,走上帝座。
眼看長刀要被架上先皇脖頸,習將軍老淚縱橫地低喊,老臣死罪,求先帝不必姑息,賜老臣一死。”
說到此處,瀾娘子又一次泣不成聲。
公堂後,韓杜衡滿目通紅,公堂下,諸臣和百姓淚光閃爍,他們彷佛看見習將軍跪在殿中,苦苦哀求。
那可是一代溱國名臣,功勳卓著千字不能訴盡,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