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禮急忙跳下案臺。
他想起來了,想起自己為了討好養母,曾跪在永福宮冰冷的地磚上,舔舐貴妃娘娘的腳指尖。
貴妃正覺愉悅,賤婢闖了進來。
若不是他費盡三寸不爛之舌,他的養母還捨不得發落賤婢,他以為賤婢早就死了,竟不想賤婢居然活著!
他必須立刻殺了賤婢,絕不能讓她說出不該說得話,然,不等他靠近賤婢,南宮文軒已橫刀擋在他身前。
“滾開!”
南宮文軒不退,手掌按住刀柄:“三殿下,公堂之上,韓尚書自有公斷,若是彩霞誣告殿下,不必殿下發怒,韓尚書先會斬了她。”
“……”
“婢子沒有誣告!”彩霞揚聲,聲色淒厲且高昂,“尚書大人,婢子當初差點被殺,是因為撞破三殿下和養母惠貴妃私通——”
沉沉夜色下,大雪又一次飛揚。
數百禁衛軍提著炭筐,給火光漸隱的火爐添炭,大盛的火光,照亮百姓臉上略顯複雜的神情。
皇帝是何許人也,多年來,百姓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故而哪怕一夕之間,皇帝從明君變暴君,百姓雖覺震驚,卻不至難以接受。
可三殿下不同。
與陵陽百姓而言,三殿下面上是皇親貴胄,但他時常混跡街市,不管叫誰撞上,都會親親熱熱地打一聲招呼。
背地裡,百姓曾無數次嘆息,三殿下脾性過於溫和,若他肯爭一爭,成為未來皇帝,與百姓定是大幸。
可就是這樣一個叫他們讚歎多年的人,卻在一夕之間變得陌生不可辯,那如玉般的三殿下,怎可能和母私通?
有百姓繃不住,喃喃:“那人是在告三殿下和貴妃娘娘私通嗎?”
“恩。”
“不可能吧?”
一陣短暫的靜默,另有一人喃喃問:“你們說,近日傳出的,三皇子妃是被三殿下毒殺的流言,會不會是真得?”
先前,大半人覺得不可能是真,但現在,他們不敢確信。
“你們說,如果三殿下真得毒殺了自己的正妃,那麼,他和養母惠貴妃有些什麼,是不是也沒不可能?”
百姓的私議,很快被吞聲鳥帶到九尺高臺兩側,百官一邊默默聽著,一邊無聲地看著臺上那面色比鬼魅更駭人的三殿下,不由地心道,宮婢所告只怕是真。
“南宮文軒,你再不滾開,休怪孤對你不客氣!”
話音未落,卿雲禮陡然伸手,欲抽南宮文軒腰間長刀,然,他的指尖才扣住劍柄,南宮文軒已先一步點住他的穴道。
“三殿下,得罪了。”
“嗚——”
恁卿雲禮如何掙扎,已是無能為力。
卿流景搖著流光七折扇,笑問被一連串變故驚得略有些怔愣的韓杜衡:“公堂已清,韓尚書還不升堂嗎?”
韓杜衡提步上階,拂袖拭淨几案,而後掄起驚堂木,猛地一砸:
“肅靜——”
將才,韓杜衡為卿雲禮求情,確有激怒逍遙王以求明哲保身的意思,但亦有三分真心,畢竟三殿下品性不差。
但這一刻,看著面目扭曲的卿雲禮,他頭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天真,皇家子嗣,何來的清風霽月真君子?
“宮婢彩霞,本官問你,你在何時、何地,撞見三殿下和貴妃娘娘在一處做些——非他們該做的事?”
“回尚書大人,婢子不止撞見過一次。”
“那便一次次說來!”
“是。”彩霞怒應,“婢子頭一回撞見娘娘和三殿下有些不對勁,還是在娘娘是惠婕妤的時候。”
“且慢。”韓杜衡打斷彩霞,“彩霞,本官須得提醒你,娘娘不曾封為貴妃時,三殿下年紀尚小。”
“大人,婢子知道。”
知道卻還這般說?!
韓杜衡繃不住臉,斜眼暗睨惠貴妃,貴妃面上風輕雲淡,彷佛彩霞狀告的事,和她全無關係。
“說下去!”
“那一日,天氣格外熱,娘娘說想吃些冷得,婢子便走了一趟大廚房,等婢子端回來一盆涼瓜走到寢殿門外,卻見三殿下趴在衣衫輕簡的娘娘懷裡。
婢子心想,三殿下痛失生母,許是把娘娘當作了元后,正要退走,卻聽三殿下對娘娘說,娘娘,你生得真美,等禮兒長大娶你為妻,好不好?
這話嚇得婢子心下一抖,扭頭就跑。”
韓杜衡沉眸:“那時三殿下歲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