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途離了須彌樂土。
甫一出帳,便聽得身旁修士驚叫:
“元嬰法旨!”
他首先所見的,是三道器物虛影。
橫亙於譚國大營上空。
分別是一柄劍,一口缽,一方硯。
如畫般印在高天之上,舉目眺之,彷彿日光閃爍營造的海市蜃樓,並不真實。
然,於修士眼中,四方靈氣雲集而來,爭先恐後承託在虛影之下,化為祥雲玉床,又在莫名驅使下盪滌開去,垂下萬條絲絛,隱隱覆蓋整個譚國。
莫途嗅著虛空中雀躍躁動的靈氣,他毫不懷疑,若是這三道虛影攜帶了一絲殺意,譚國大營至少也得暴死半數。
至於現在,垂下的靈氣凝成實體,顯露在凡俗眼中,如蠶絲,似雨線,漫營飄蕩。
莫途身旁一個甲士好奇探出染著新血的長戟,挑斷一絲。
霎時間,那一絲雨線化為無形,自戟尖拂來一陣和風,吹消了戟上染的血鏽,又拂過甲士全身。
甲士滿是懷疑警惕的眼瞳變得平和,全身暗傷也得以痊癒。
最後,一朵金蓮綻放在他持長戟的虎口處。
隱隱一聲佛唱。
甲士渾不在意地扯下金蓮,棄置一旁,而後呼喚夥伴收取靈氣療愈。
營中,處處金蓮綻開,天花墜落,又有奇光流轉,每每博得一陣驚呼。
人人面帶驕矜喜悅,顯然並不為神佛顯跡所折服,而拜倒在這些奇景之下做狂信徒。
因為在他們眼中,是他們戰勝了這些背後有神佛支援的敵國,逼得他們屈服。
莫途騎在驢背上,伸手拂過雨絲,俱是一股精純靈氣,沒有任何法力氣息殘留,堪稱“無主”,輕易就被他煉化。但攥在手心裡,卻有一株金蓮長成。
渾然不見半分術法波動,彷彿如水流雨落那般自然演進之理。
莫途自思做不到這般。
“顯露法力,卻小心收斂氣息汙染,不催生些詭怪眷屬……好似一個人行路時還得踮起腳跟,避過微小蟲豸。什麼時候元嬰大能姿態這麼低了。還是……”
莫途抬頭,運起法力,眼中靈光翻騰,一窺虛影。
半息後,莫途痛哼一聲,雙目漲破,留下兩處血洞。
他服下靈藥,自我說服道:
“只是……只是廢我一雙眼睛,一點走火入魔的跡象也無。元嬰之威能,什麼時候這般虛弱?定是……假的!”
他越看越覺得那三道法旨氣息虛浮,渾不似真物。
仔細想來,只要祭獻足夠,便可得賜元嬰賜福,一道渺渺氣息,又有什麼難得的?
“定是三國偽造了法旨!”
定是三國的詐降計!
莫途懷揣著這般洞見,徑直去大帳尋譚臨滄。
譚臨滄卻化作了個泥塑木雕,立在大桌前,一動也不動。
莫途只一眼掃過大桌,心便涼了半截。
桌以金絲鋪就,其上擺放著手,腳,兩截軀幹,頭顱等物,拼就一個身量高偉,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
即使已是一具屍體,也極具皇者氣度,彷彿下一瞬便能從桌上起身,揮動絕雲氣蕩五嶽之天子劍。譚臨滄立在他身前,微伏著脊背,倒更像個小廝內侍。
無疑,此為鱗盧末代國主之遺軀,也是國位順表之承載。
真正的身負天下。
生前主宰鱗盧,死後身軀七分,亦昭示鱗盧七分。
而今,七肢合做一處。
莫途倒退幾步,幸得譚臨滄與一眾將軍無人將一絲一毫注意拋給他。
旁的修士低聲告知與他:
“三國在冶青雜毛……咳咳,就是和微道友師弟,冶青道友的串聯下,請來背後師門元嬰大能法旨,又點化三位國主放下爭端,一齊投降。只求鱗盧國,哦,該叫譚國了,譚國境內所有神佛法脈能安然撤離。”
莫途咬了咬舌頭,徑直去尋蕭數參。
“你說元嬰法旨是偽造的?確實如此。”
蕭數參立於一處空地,身後壘一堆堆書簡,神情悠然。
莫途一喜。
他悠悠道:
“莫道友修道前也是富家子弟出身罷。假使一座大宅院,公子哥晚歸,拍門欲進。難道要把院中家主叫起來細細詢問緣由,再揮動老胳膊老腿開門麼?不過是支使二三門房而已。”
“這些元嬰門下弟子亦是如此,支使幾個門房,借來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