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火焚焚中,蕭數參輕聲頌念:
“箬一菩薩在妙露天界自持修行,得天眼通,天地九域,眾哀離劫境,無有不徹。”
“見磋摩獄中,有沸油成海,萬萬數罪人浮於海中,通身俱爛,俄而復生,再受油炸之苦。由此週而復始。又有食腦,擰折種種惡鬼遊蕩玩虐,合稱十七難。痛呼乞救之聲,竟成巨浪。”
“箬一菩薩見之如身受,便化一善身淪入海中。驚來磋摩獄主,投蛛絲一縷,遙遙垂落,拯海中罪人,拯菩薩善念。”
“罪人云集,攀蛛絲而上。附蛛絲下端者競相推搡牽扯,附蛛絲上端者競相以牙咬齧蛛絲,人人慾斷他人生路而己身得救。”
“終,罪人之惡侵染菩薩善念,使之重墜沸油海中,化一酷虐夜叉。菩薩既無,磋摩獄主既去,蛛絲經咬齧斷墜入海中。”
“無罪人得救,只在沸油海中再添一夜叉難,合為十八難。”
莫途又感受到了自蕭數參身上激發出的,如水波般的注視。
高遠的天穹上,真有一根蛛絲垂下來,金黃的油脂順著蛛絲淌下。
蕭數參肅穆:
“譚臨滄,你咬斷了蛛絲。”
蛛絲似慢實快,垂落至蕭數參顱頂。
“你的惡,也侵染了我。我生殺念,實屬不該,但是,很痛快。”
譚臨滄震駭的目光中,金黃油脂徐徐滴落,打滅了燎燒的業火。
蕭數參復返人身,而油脂未停。
“天行有常,增損補虧。殺一人之惡業,豈能掩我拯九洲之功德?”
金黃的功德油脂遍覆蕭數參全身,將他塑成一座金佛。
“一啄一飲,皆有天定。不知譚國主座下幾人,可填我九洲功德?”
譚臨滄猛然色變,他抓起盧暇遺體護在身前。
遺體綻出白光,有神言誦唱,卻並未如莫途先前所見那般霸道,擁塞天地,掌控天地。
而是將所有譚國生民甲士捲走,於蕭數引數百里外,鑄成一座瑩白城關。
極為少見地採取守勢。
其時,常顯於譚國大營上空的三道元嬰氣息影子湮沒,原先由它們所統御的靈氣盡歸於蕭數參掌中。
蕭數參的身影在諸多修士心神感應中無限拔高,幾與天平。
莫途只瞥他一眼,便覺有無盡經文灌入腦顱,一字一句,皆是勸人向善。
他嗡鳴一聲,狼狽地調動叫天道人法力驅離汙染,心下已知,蕭數參狀態詭異,已無比接近元嬰境界。
譚臨滄抽離所有譚國生民後,原先混雜人群的諸多修士,眼下卻是無比顯眼。
諸修士或架起遁光,或鑿開虛空,或跳入虛界,各顯手段,無一敢與他對壘。
蕭數參只合掌於身前,便有萬道金光激發。
敞開虛界神通的金丹大修,無不見一對金黃巨掌自虛界深處騰起,將他們推離虛界,打回現界。
待虛界混沌散去,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便是追擊而來的道道金光,輕易破開護體的種種術法,將其釘穿於虛空。
每有一個修士死亡,蕭數參周身便有大片黑焰燃起,不久便湮於功德金脂中。
這般逃亡之中,終有一個金丹大修懾於蕭數參威勢,兼得逃無可逃,乃調轉遁光,飛身撲在蕭數參腳下:
“蕭前輩,饒我一命。我願寄身善道,盡我所有,拯萬萬生民。”
蕭數參下視他的腦顱與騰起的怨煞,平和問道:
“你可願改悔?一心行善?”
“弟子願意。”
那修士哪敢不應。
一縷功德自蕭數參頭頂點出,灌入修士腦顱。
他如落入沸油中的老鼠般不斷掙扎。
蕭數參只一瞥,便從虛空中化生數只腳掌,踩住他的脊背,叫他不得掙脫。
不多時,那修士停止掙扎,嗚嗚嚎啕,痛悔自己前生所造殺孽惡業。
他抬起頭,面色悲愴,可眼眸深處,全無半點靈智。
又一蓬黑焰在蕭數參胸背綻開,無情地被功德金脂打滅。
“你可稱覺者。”
蕭數參微微點頭,鬆開他。
修士清掃大半,蕭數參輕嘆一聲,眼望那座徐徐後退的瑩白城關:
“譚臨滄,你可願改悔?”
他身側,那名金丹大修如殭屍般挺立,口中喃喃自語,不外乎勸人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