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須臾可滅,殃及無辜黎民,又當何如?”
蕭數參自語,止住前衝的勢頭。
於是漫天的蓮花一同停滯,佛國黎民恭敬垂首,靜待他的沉思。
以期聆聽他的教誨。
片刻後,蕭數參展顏默笑,譚臨滄屈膝跪下,將背後國主屍體呈給蕭數參。
屍體青腫腐爛,再無一絲神異。
“可嘆譚臨滄這等庸人,只顧搶奪天庭刀筆吏隨手勾畫的公文,殊不知鱗盧國末代國主這一【念象】,不知要勝過那張降表多少。”
蕭數參取來一柄尖刀,正是先前他剔肉造化覺者的那一柄。
他揮動刀,像是拂去塵埃一般,屍首上蟠結的腐肉一點點鬆脫,化作盈盈光點,籠在他的周圍。
只留一具森白骨骸。
更多的功德金脂自蛛絲淌下,還未觸及蕭數參頭頂便蒸發於虛空。
“佛祖昔日雲,成,住,壞,空,乃天地至理。”
蕭數參吟誦道。光點徐徐聚攏,成一團橢圓扁平的事物。
“我願長住,不壞,不空,欲逆天地至理,又當如何。”
蕭數參合十,向那一團橢圓光團屈膝,頂禮。
“請菩薩教我。”
那光團驟然凸起一層弧度,其上又顯露些對稱的凹坑。莫途驚覺,這竟然是一張五官模糊的臉。
蕭數參起身,撫著那張臉,嘆道:
“被準提佛祖抹去存在的無面菩薩,請您再度從空無中甦醒,再度救信眾長住,不壞,不空!”
他另一隻手深入骨骸中掏摸,抓起一大把骨粉,抹在橢圓光團上。
須臾之間,骨粉附著又消失,竟塗出一張慘白的臉來。
其眉頭緊鎖,抿著嘴角,一雙慧眼盯著下方,似在思索前路。
“乘筏菩薩,請教我等!”
國主骨骸須臾消耗大半,這一張面孔也不斷模糊,疾速風化,彷彿數息間受萬載時光消磨。
所幸乘筏菩薩嘴角微動,宏大的祈願再一次跨過悠悠歲月,響徹每一個垂聽的生靈耳邊:
“我為菩薩,當立長住淨土,於空滅中庇護不甘眾生。”
宏誓既立,於是佛國黎民,乃至莫途等一干修士,俱感大解脫,大歡喜之意,合十禮讚曰:
“隨喜讚歎,如菩薩言。”
乘筏菩薩面孔風化,再度陷入空無中長眠。
蕭數參彎下身,從國主遺骨中撿起一根已然化為燦金的殘骨。
一朵蓮花飄落。蕭數參伸出殘骨,在那花中人額間塗出一點金粉。
於是在莫途感應中,這凡人變得有些虛幻,似乎不在此方天地。
蓮花收攏,融入凡人胸膛。他的雙足落下,便在地上踩出一團燦金的足印。
連帶那塊土地,在莫途的感知中也變得虛幻起來。
蕭數參將殘骨遞給下一個凡人,讓殘骨與金墨在凡人的雙手與額間傳遞。
一朵朵蓮花收斂,一個個燦金腳印踏下。
也不過數刻,莫途立於這片被踩得金黃的土地上,卻感應不到實物,忽生一種踏在萬丈高空的空無之感。
不時有一個個凡人自他身邊擦過,觸之卻似空若無物。
仿若身處鬼蜮。
蕭數參宣告道:
“菩薩已賜福於爾等。爾等所立之處,即為長住淨土。”
“讓我帶你們,踏遍鱗盧每一寸土地,拯救鱗盧每一個受難於神佛手中的黎民。”
“如覺者言。”
領著這一群腳步輕快似風的凡人再度奔襲,望著他們身後燦金色的虛無土地,莫途不由得感慨佛門神通誓願的玄奇。
他湊近蕭數參,開口問道:
“乘筏菩薩神通如此廣大,如何惡了準提佛祖,是反對佛祖的新式佛法準提道麼?”
蕭數參答得倒也痛快:
“大部分的無面菩薩確實是這般因由。不肯投準提佛祖,又不肯投……就只能入滅空無了。可乘筏菩薩不是。”
“據我所得的經書記載,他是走火入魔後,被準提佛祖鎮壓的。”
眼斜過燦金的足跡,莫途有些悚然。
蕭數參嘆道:
“想長住哪有那般容易。長住淨土連續破滅了幾次後,乘筏菩薩也像那尊般樹下悟道,明悟破滅不破之理。”
“什麼意思?”
莫途感覺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