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數參眼掃過嬉笑的凡人,其人足下燦金點點。
“只要人死過一次,就不會再死了。只要死在他的淨土,魂魄心神俱碎,一絲絲復生的可能都要被斷絕,如此破滅一次,他便能護佑你不再破滅成空。”
“屍骸不空,也是長住。這便是菩薩悟出的大道玄理。”
他淡淡道:
“乘筏菩薩的淨土曾擴張至大半個浮土域,甚至幾尊菩薩也被投入淨土之中長住。終把準提佛祖給引了下來,這一場長住魔災才告終結。”
莫途似是被噎住:
“這麼一位魔頭,你,你也敢請來他的力量賜福?”
蕭數參理所當然道:
“行善何必在乎手段,割肉飼生是善,收魂教生是善,如何不能請一尊魔頭,來踐行我之善道?他若有異動,一拳轟散即好。”
“而且,莫道友佛經讀太少了。陷入空無中的無面菩薩受諸多往我牽扯,大多神智不清醒,興許乘筏菩薩忘卻了自己悟出的道理,也未可知。”
“你看,我這就賭對了。乘筏菩薩賜福頗正,真招來了最初的長住淨土。”
蕭數參一臉輕鬆的笑意。
莫途問道:
“往我是什麼?竟然能讓一尊走火入魔的菩薩變得這麼,正常?”
蕭數參開口,莫途卻不能聽到一絲一毫的聲音。
正當他疑惑間,蕭數參終於有了聲音:
“有知見障阻礙,即使我親口說出,亦無法落入你耳中。等你成就金丹,再度過千年歲月便能知曉此事。”
莫途還想再問,卻不得不止住話頭。
他們到了目的地,尊奉際海菩薩的臧國。
迢迢寺。
舉目四望,唯有這三字充塞了莫途的雙眼。
因由,諸多民房宮殿俱被拆毀,乃至山峰禿,水斷流,一切能找到的土石都被用來搭建一座座材料各異,形制相同的寺廟。
寺廟像是死皮般密密麻麻疊在一起,又像陰溼的黑苔蘚,除了高凸的屋簷,只能看見光亮的匾額。
其匾額曰“迢迢寺”。
令他想起了魔族中的經歷,還有那個恐怖無比的老僧。
不由得驢蹄子歪了一步,退至蕭數參身後。
寺裡燃起煙,燒茅草的青煙,燒金石炭塊的黑煙,燒人身血的白煙,繚繞,穿過諸多孔洞,變化無端,最終形成一個傴僂的老僧,端坐在高翹的屋簷上。
千數寺廟,便有千數老僧。
老僧擺手:
“速去!”
莫途只覺恍然,再一凝神,已經退出數里,不由讓他暗自慶幸。
唯有蕭數參仍立在原地。
“破門弟子蕭數參,你還有何面目用我佛法。”
老僧仍是齊聲道。
蕭數參朗聲道:
“我只為行善,道做惡,我便棄道,佛做惡,我便毀佛。”
“痴。捷徑走多了,你倒是忘了為何走。本來是為了修煉,還要添什麼名頭。何況你再這麼痴迷於功德善道,遲早累了修行,反被拖入萬劫不復之境。”
“前輩只指點你到此。”
老僧淡淡道。
蕭數參只一笑:
“老禿驢說我痴,我也送你一字,貪。”
“您長我這般年歲,不知有幾個千年,緣何還要逞口舌之利,不肯一掌劈過來?”
“不怕前輩笑話,先前我之本體去撈取養殖場道人的凡人,被他一掌打落一千年的道行。”
“他好像還比前輩您小上許多罷。上次他翻手鎮壓前輩,仿若昨日。”
老僧面上有一絲怒意。
“說到底,還是您太貪,太貪那些舊日碎片了,將往我扯得太碎了,反誤了本體修行。”
“我這種後學末進都能和您角力。”
蕭數參劈出一掌,大片寺廟崩解。
“老東西,你這一道分身,就埋在這裡吧!且看你的往我能不能打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