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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每每夜半驚魂,記起的也都是那個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他把帶血的長刀刺進她身後的床板,剛剛從體內流出來的血,還帶著新鮮的腥氣,就那麼順著長刀滾落下來。血的溫度在空氣中飛快的流逝,擦過她腮邊的時候已經冷透。那個時候她以為他會殺了她,可是他沒有。……也是從那個時候起,她知道他對她懷抱的是什麼樣的感情,知道就算他將刀口指向她,也永遠不能真正砍下來。她可以有恃無恐的盡情報復他,只要她能狠得下心。但是想也知道狠不下心啊。他在襁褓中拉著她的手指咿呀叫“姊姊”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他是第一位的。除非她死了,除非她不是盧德音了,或者他不是蘇秉正了,他們之間才會有旁的可能,旁的愛恨情仇。盧佳音在蘇秉正面前跪了下來,雙手扶住膝蓋,低低的垂著頭。她真心不知道該怎麼表演得讓他喜歡——在他面前她從來都沒演過,也不曾研究過他究竟喜歡怎樣的性情和舉止。不過她還是能感覺得到,他的陰晴不定源自她與盧德音之間過多的巧合和相似。而盧德音在他面前可以是任何模樣的,但確實不曾卑微過。“你覺得,自己能成為另一個文嘉皇后?”蘇秉正終於開口了。“不敢。”盧佳音回答——盧德音之所以能成為盧德音,只是因為蘇秉正愛她。這份愛是不可複製的。因為她既是蘇秉正的阿姊也是蘇秉正的初戀,在她的面前蘇秉正只是個會尿床會哭會流鼻涕會因為牽到她的手緊張得出汗的小屁孩。哪管他手握天下,他們之間也是他渴求她而非相反。但只一句“不敢”,對盧佳音來說是不夠的。否則蘇秉正也不必特地提拔她的兄長襲爵成國公了。“只是私心仰慕,”盧佳音說道,“為人處事時,不自覺便會思量,阿姊……皇后會怎麼做。”若蘇秉正連這點都不能容忍,日後她的日子就真的艱難兇險了。蘇秉正靜默了很長時間。他身上那股遮掩不住的憎惡一點點收斂起來。他原本也並不是那麼喜怒無常的人,只是華陽公主的話令他忍不住對盧佳音心有意氣——盧佳音故意模仿盧德音來取悅他。他厭惡那些自以為看穿了他弱點的人,尤其厭惡他們玩弄這種伎倆來愚弄他。但其實盧佳音模仿盧德音有什麼不好?毋寧說,他眼下想要的,其實就是一個盧德音那般做派的人——古井無波,無所欲求,有足夠的手腕鎮住後院。全心全意的照顧著小皇子,聊無波瀾的度過餘生。“你下去吧。”蘇秉正揮了揮手。盧佳音躬身行禮,退回到碧紗廚裡。蘇秉正沒有表態。相關涉事人都質詢過,事情也調查清楚了,他便隨手擱置一旁。沒追責,卻也沒說要放過。這在蘇秉正那裡其實都算不上事——年初平了高昌,四月裡才設立西州都護府,第一任刺史兼都護的人選正在商榷。只是因為盧德音驟然去世,蘇秉正無心理政,才命涼州都督暫且代理。類似級別的亟待解決的政務還有很多。蘇秉正擱置乃至臨時忘了皇子乳母這種小事,根本不算什麼。然而這對少府官吏和蕭雁娘來說,這種關乎生計前途的大事當然是越快越平緩的解決了越好。他們摸不透蘇秉正的想法,日子十分不好過。恰在這個時候,盧佳音的兄長盧毅終於抵京了。他是來繼承成國公的家產和爵位的,這個爆點太大了,人的眼神都盯在這上面了,全京城上下議論的都是這件事背後的含義。但對少府的官吏們而言,盧毅其實有個更重要的身份——他是新上任的少府少監。新任少府少監盧毅剛入京,新房子還沒看一眼呢,就被頂頭上司恭恭敬敬的請到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