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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覃上前給她梳頭的時候,盧佳音就問了問殿裡的狀況。除她之外,瑤光殿裡還住著幾個位階低的妃嬪,都是跟盧佳音同年選進宮來的。她們這一批宮妃運氣是頂差勁的,也只出了盧佳音一個叫得上名號的——實在是她們入宮時,周淑妃、蕭昭容、王夕月三足鼎立的局面已經形成,中層崔、陰、楊、鄭四嬪也站穩了腳跟,都不想與人分羹,也都有餘裕來打壓她們。在宮裡掙扎了半年,總算上上下下都打點安頓妥當,有些爭寵的資本了。結果就趕上皇帝和皇后看對了眼,如膠似漆起來。足足小一年時間,皇帝沒有臨幸過旁人。眼下皇后去世了,她們入宮也有一年半。旋即又是八月,每年花鳥使採選的時候,她們就這麼熬成了舊人。但想來今年皇帝也沒心思冊封新人,這已經是她們最後的機會。難免要有些焦躁。“李寶林來問過訊息,柳才人遣葛生來打探過。”葛覃跟她說著,“奴婢只說不清楚。再有,適才王昭儀殿裡時雨姑姑送了盤梨子來,只說殿裡新結的果子,請您嚐嚐”這就相當於無事了。盧佳音也只點了點頭,“你去採一盤芙蓉花還禮。”葛覃有些猶豫,“我們殿裡與王昭儀,素來都沒什麼來往……”“這不就有來往了嗎?”盧佳音摸了摸髮髻,“簪一朵絨花就好。”小皇子愛亂摸東西,可別扎著他了。盧佳音從瑤光殿裡出來。盛夏將過,草木繁蕪,院子裡只剩芙蓉花開得錦簇。有兩個小宮女正託著盤子站在樹下說話。盤子裡已盛了滿滿的芙蓉花,高的那個正將最後一枝放到盤子裡。殿裡的人她還認不全,雖覺得兩個人面生,卻沒放在心上。將走出院門的時候,從嘈雜的蟬鳴裡,忽然有一句低語清晰的穿了過來。“大好幾歲呢,先前必然相看過人吧。“可我聽說,皇后十五歲就……”盧佳音迅速回過頭去,兩個宮女正往李寶林的住處去,她待要開口喝住,殿裡已經有姑姑走出來,“送進臥室裡去吧……”她抿了抿嘴唇,終於沒有再做追究。也沒什麼可追究的。十四歲開始,她確實相看過不少人。事實上連最後想嫁的人都已經選好了,他家中長輩也已經點頭,只等三媒六聘。這件事不曾隱瞞過誰,她問心無愧。只是時隔這麼多年,都已經再世為人了,忽然聽人提起,心中難免悵惘。但也還是那句話——她不曾後悔。若再回到當年,她也還是隻有這一條路可以選。那是她的命。盧佳音逗弄著小皇子,輕輕撫摸他的額頭。這孩子生得跟蘇秉正小時候一模一樣,簡直都找不出跟她像的地方。非要說也許就是頭髮——他連胎髮都黑漆漆的,摸著卻很柔軟。此刻他終於熟睡了。盧佳音把孩子交給心來的乳母,去外間向蘇秉正稟事。天子畢竟還年輕,不過將養了天,身上病容便已經褪去。端正的坐在書案旁的姿態,隱約顯出以往的精明和威嚴來。如今他已經重新開始聽政。當時在病中,朝中大事也並沒有耽誤了。如今認真起來,積攢了三個月的政務,一上午也就清理完畢了。上午抬過來的時候,奏摺還堆積得跟小山似的,如今他書案上則只剩寥寥幾份。他正翻看其中一份,提筆書寫的模樣,還跟當年跟她學字時一樣專注。但也只是看著專注罷了——他一心幾用的功夫,她早見識過。“你怎麼看?”聽盧佳音回稟完,頭也不曾抬起,便說。“蕭昭容也許有些僥倖心理,動機卻未必是要對小殿下不利。還是因少府而起——然而少府也未必不是無心之過。”“照你說,他們都是無心之過?”盧佳音避而不答,“陛下寵愛小殿下,是人之常情。小殿下身體康健,長樂長安,並無什麼不妥。蕭昭容是二皇子的生母,少府監也是忠懇老臣……似乎不必過度追責。”就算要追責,也不該先弄出先這麼大的動靜來——少府那邊自有一套明細,誰犯錯誰承擔責任乃至受多重的處罰都有法可依。可蕭雁娘這邊卻不一樣。誅心之罪,一切全憑蘇秉正的喜惡。而蘇秉正小題大做,也就是在告訴眾人,他厭惡蕭雁娘了。他子嗣不多,卻先拿二皇子的生母動刀。這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做法。小皇子甚至未滿百日,蘇秉正眼裡已滿世界都是他的敵人……這並不是件尋常事。盧佳音心裡總覺得不安。蘇秉正終於放下了筆。“你很懂事。”無憑無據的一句話。聽著像誇耀,盧佳音卻感覺到到他身上驟然凌厲起來的氣勢,簡直颳得她骨頭疼,“若叫皇后來處置,大約也和你一般說法吧。”盧佳音垂下頭去,屏息不語——她需得時刻記得,她已不是盧德音。而蘇秉正還是那個生殺予奪的天子。正文 13立足(二)殿內空氣凝滯。蘇秉正望著她,那麼好看的眼睛裡透出的卻是那麼冷到骨頭裡的目光,彷彿要將人刺穿剖開,血淋淋的觀賞。盧佳音很少面對這樣的蘇秉正——甚至不能用少來形容,她一輩子其實也只遇到過一回。那一回她付出了慘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