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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望著阿客。那時阿客已是含苞待放的少女,而他還是懵懂孩童。阿客將紅梅抱至床前,那紅梅花煌煌赫赫,映得滿帳紅豔,她笑道:“外面好大的雪,山都白了頭。正是寒冷的時候,梅花竟開放了。你看,喜不喜歡?”黎哥兒便抿了唇望著她,笑容涵在眼睛裡。也不說話,只從枝上折了兩朵紅梅花,探身過去替阿客簪上。還特地用手指戳了戳,確信簪牢了,才彎了眼睛細瞧,“梅花真好看。”阿客回過神來,忍不住低低的笑起來,“你啊,從哪裡學的這些?以後可不許再弄了。”可一直到晚上,也沒有將那兩朵梅花拂去。天已大亮。宮女們支起十二扇雕窗,挽起三重帷帳,晨風穿戶而入,渡進了碧紗廚。蘇秉正還在沉睡。連小皇子例行一個時辰一次的哭聲,也沒打擾了他的安眠。三個月來,他少有睡得這麼好的時候。他停朝已經有些時日,前陣子朝臣們勸諫得厲害,蘇秉正似乎也有所鬆動——是以才開始考慮撫養小皇子的人選,最終大約是選中了盧佳音。想來他是決心從先皇后的亡故中走出來了。今日休沐,朝臣們應該不會再來煩擾他。採白便不令人叫醒他。盧佳音哺乳好小皇子,將孩子塞回到他懷裡。這一大一小步調統一的在夢中打了個哈欠,麼了麼嘴。連睡姿都一樣一眼的。看得人心中發笑。一個妃嬪宿在皇帝的寢宮,雖不是什麼大事,卻也並不尋常。宮中妃嬪誰不是耳聰目明的?沒兩天,就已經紛紛得到了訊息。然而蘇秉正究竟是什麼心思,能猜到的人卻也不多。——盧佳音其人,在蘇秉正的後宮裡可用“默默無聞”乃至“不得聖心”四個字來形容。天子四妃九嬪,妃位上只淑妃周明豔一人。嬪位上則有昭儀王夕月,昭容蕭雁娘,又有崔、鄭、楊、陰氏幾個世家貴女或功臣遺孤——這些人都是入宮就身居高位的,未必有寵,然而誰都小覷不得。再往下數,才是盧佳音。蘇秉正子女不多,滿打滿算才三子一女。盧佳音好歹也是皇長女的生母,卻連嬪位都沒得。王夕月盛寵之下,尚未有所出便已位列九嬪之首,一比就知道冷暖。盧佳音為人又低調,不湊熱鬧不爭寵,只偶爾得皇后召見,陪著說說話——然則後宮裡誰還沒被皇后召見,陪著說話過?她有身孕那陣子,宮裡也確實關注過。只是沒幾個月,皇后也查出身孕來了。這才是令後宮局勢陡變的大事,誰還關心盧佳音這個透明人?是以宮中知其名的有一些,知其人的便沒多少了。就連華陽公主,也是看到她本人了都還沒認出來。遇見她從正殿裡出來,只以為是個眼生的宮女,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盧佳音只含笑對她點頭,打招呼道:“公主殿下。”華陽公主看到她的臉便有些不痛快,見她連禮節也不周全,越發覺得自己被慢待了。便不理她,反而似笑非笑的望向採白,“阿兄殿裡的婢女,真是越發尊貴了。人說冰肌玉骨——怎麼這連膝蓋也是冰玉金貴,彎曲不得嗎?”這話尖銳得露骨,採白不得不辯解一句,“是婢子失職,慢待公主了——這一位是盧婕妤。”這些日子朝中正在操辦長樂公主追封、袝葬一事。華陽公主也不算孤陋寡聞,當即就明白過來,這位“盧婕妤”是什麼人。已經自己笑起來,“妹妹穿得太清素,我一時就認錯了。還請別放在心上。”她看著明豔直爽,實質上是個最容易被得罪的人。又看盧德音尤其不順眼。當年在國公府上,沒少讓人利用著給盧德音下絆子。真要跟她計較起來,那就沒完沒了了。盧佳音只笑道:“公主多慮了。”華陽公主就又細細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明媚的杏眼一眯,笑道:“白姑姑,你說盧婕妤是不是跟一個人特別像?”採白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她跟這位公主關係不佳,實在不願故主成為她口中談資,只敷衍道:“世上相像的人本就不少。”便請她進殿。華陽公主也不理會,就那麼站在大殿門口,拉了盧佳音的手,抿唇望著她,“可一不留神像到這麼形神兼備的……就難得的。妹妹說,是也不是?”盧佳音在心裡嘆了口氣。換在前兩天,還可以用照料小皇子當藉口。偏偏今日蘇秉正終於放她出乾德殿,準她回自己宮裡去了。竟沒合適的理由脫身。——想訓誰就訓誰,還要當面教訓,還要拖著人聽訓不許走。這位公主真心被養出了不小的公主病。她不介面,華陽公主也不逼問。只眉眼間的輕蔑一點點顯露出來,“可你學得再想又怎麼樣?不是那個人,再像也不是那個人。”說完了這句話,眼波掃過,便再不流連,邁步往殿裡去了。盧佳音望著她的背影,心中無可奈何。這位公主跟她的積怨,看來已經深到看不慣有人模仿她來討蘇秉正的歡心。她也不願自己的身上還帶著盧德音的影子。可旁人要演得像你容易,你要演得不像自己,又該怎麼做?正文 7恩怨(一)華陽公主出生便養在嫡母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