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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盧佳音就有些睡不好,半夜被小皇子吵醒了,就再睡不著。蘇秉正睡在碧紗廚外面,她便也不叫宮女伺候,只安靜的自己起來倒水喝。屋裡熄了燈,因空間小,便格外昏暗,盧佳音碰了幾次桌子才摸過去。端起杯子才喝一口,便見有人打起了帷帳。那光線如刀刃割進來,一半明亮一半昏暗。蘇秉正就赤腳站在明亮處,先還有些朦朧未醒,待與盧佳音正面相對,目光立時便劇烈的震動了。他張了張嘴,等盧佳音回過神來,人已經到了她面前。那雙手便如鐵鑄的一般箍住了她的手臂。“阿客……”盧佳音只望著他,輕聲道:“陛下認錯人了。”蘇秉正手依舊箍在她手臂上,力道卻一點點鬆了。他臉上那震驚、慌亂和喜悅也一點點消失不見。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於放開她。“你乳名不是就叫阿客嗎?”盧佳音道:“是……只是入宮許多年,這名字早已不用。臣妾一時便忘了。”“朕看你忘了的是尊卑避諱!”盧佳音就在心裡嘆了口氣,“……臣妾知罪。”她也只是懶於辯解——乳名是父母取的,又是採白問起,蘇秉正要聽牆角。她能有什麼辦法?世事就真這麼巧,這世間偏偏還有一個阿客,也姓盧,也祖籍范陽,也要入宮。還要接手她的出身、兒子,也許還有位子。簡直就是上天派來取代盧德音的。但她真的從頭到尾,都沒有要求過啊……好吧,也不能說沒有要求過。畢竟盧德音是這麼期望的——如果她不幸沒有逃過,只願盧佳音能取代了她。只不過她錯估了她和盧佳音的造化罷了。原本以為自己死透了,可以再入輪迴了。結果睜開眼睛,自己反而成了盧佳音。這殼子裡裝的是貨真價實的盧德音。所以說到底,還是她自作自受。在旁人的眼裡、心裡,世間已無盧德音。有的只是來取代盧德音的盧佳音。她原本以為,自己給盧佳音留下了簡單明瞭的盤面——因為先前種種鋪墊,蘇秉正應該會接受她、抬舉她、提拔她的家族。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妥帖的幫她照顧她留下來的稚子。在旁人看來,盧佳音就是坐在家裡等富貴從天而降,連兒子都有人幫她生好了。但真成了盧佳音,她才知道事情也許沒那麼簡單。已經一個多月了,提到阿拙,她心口還會被攥住了一般疼。這個孩子死了……並且死得頗有些不明不白。盧佳音因此而憂思成疾,一病不起。可一個不受寵的嬪妃,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公主,何以會有人要害她們?自然是盧德音看似不經意的那些鋪墊,讓什麼人嗅到了味道。而那些原本以為能打動蘇秉正的巧合,反而激起了蘇秉正的情緒。令他打從心裡排斥起她來。盧佳音原本可以守著小公主,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缺因為盧德音一點私心,便被捲入了漩渦,失去愛女,丟掉性命。真是被禍害得不淺。盧德音心裡很覺得對不住她。但她能為盧佳音做的,似乎也只有那麼幾件事而已——為小公主報仇,照料她的父母和兄長。蘇秉正沒有再追究。無故對她發脾氣,他心裡其實也是懊惱的。畢竟乳名叫什麼,這真不是盧佳音能決定的。——盧德音既然給她取名叫佳音,當日必定細細問過她的名字。肯定知道她乳名叫阿客,說不定還因此更覺得她們有緣。聽盧佳音說“知罪”了,賭氣站了一會兒,終於甩手離開。卻不是出去,而是爬到小皇子床上去,在一旁躺下了。——那原本是盧佳音睡的地方。盧佳音自然不能跟他搶地方。乳母們原本睡在碧紗廚裡頭的小隔間。隔間連著側殿,是宮女們起居出入的地方。碧紗廚貼近外面有一處軟塌,是值夜宮女歇著的地方。盧佳音便令宮女進屋去歇著,自己睡在了軟塌上。正文 6歸來(五)一圍紗帳隔著,盧佳音和蘇秉正都沒睡好,反倒是小皇子了無心事,睡得心滿意足。四更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在床上撒了一泡尿,然後覺得床溼了睡不舒服,哭鬧起來。蘇秉正半夢半醒的被他哭醒,覺出身上溼熱,拽著袍子就從床上跳下來。見盧佳音已擎起燭臺過來檢視,張口就指控,“他尿了我一身!”大孩子控訴小孩子的模樣,縱然是真無過受責了,也總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滑稽感。盧佳音差點沒笑出來。她不是第一次照料孩子了——當年她初見蘇秉正的時候,蘇秉正比小皇子大不了多少。她和蘇秉正養在一處,因把他當成了自己親弟弟,沒少親手幫他換尿布。就算真是蘇秉正自己尿床了,她都不會放在心上。被小皇子尿了一身而已,有什麼好在意的?都不知道蘇秉正解釋些什麼。蘇秉正自己也懊惱得想去撞牆——他為什麼要向盧佳音解釋啊!但看到盧佳音幫小皇子清洗擦拭,給他身下墊上新的棉氈,撓著他的小肚皮哄他入睡,他心情就不可遏止的低沉起來。其實盧佳音和盧德音真的沒有那麼像。至少在黑夜裡看著她的側臉,蘇秉正是不會認錯的。但她半垂下睫毛來,眼睛裡含著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