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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才猛的想起來,這不是她的身體。也許盧佳音尤其容易醉些……她也是知道自己醉酒的毛病的,湛湛就出了一身汗。想回憶自己是否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可腦子糊塗著,竟不能思考。混沌著,卻又想起良哥兒和黎哥兒來,不由悲從中來。其實良哥兒為什麼作亂,她就真不知道嗎?全家上下,父兄子弟都叫先帝給殺了。連自己也差點死蘇秉正的手裡。但凡有些血性,總是要報仇的。當年她固然拼命去救良哥兒,甚至不惜以身代死。可她也知道,放走了良哥兒,便是一個極大的變數。也許終會危害到蘇秉正和這天下。可她就只是違逆不了自己的心。他們三個,每個都有自己的理由。也不能說是誰對誰錯,就只不可調解罷了。所以良哥兒死了,她並不恨蘇秉正。這是合該出現的結果,她認。可良哥兒沒有死。他撿回來一條命,不好好珍惜,卻非要去造反、去報仇。她不能不恨他自尋死路,非要將那已瞭解的恩怨接續起來。然而她的心不曾變過,依舊不能不再陷進那困境裡。過了一會兒,她又想,自己怎麼會再陷進那困境裡呢?如今的局勢,便是她想救良哥兒,又能做什麼?……她分明就只能看良哥兒死第二回。她身上鬼壓一般的重擔忽而便消失了,眼睛裡簌簌落下淚來。她想,她憂慮得太早了。良哥兒不可能被押解回長安。王宗芝既然知道匪首是蘇秉良,就不可能生擒他。他只會讓他死得無可辨認,無可對證——王宗芝是有這份聰明的。就算王宗芝沒有,蘇秉正也必會授意。蓋因這是最省力且平穩的解決方式。而蘇秉正也不可能承認匪首的身份。若事情不曾傳揚開,便就此隱瞞下了。若傳揚開,蘇秉正也只會說是有冒充。然後,為了徹底斷絕此路,蘇秉正該會追省往事,替父親補償蘇晉安一系,譬如將宗室一子過繼到蘇晉安名下。從此蘇晉安一系有了正統傳承,外想借他的名號掀起風浪,就不可能了。……阿客不停的流淚,她淚水就沒有這麼多過。此刻平靜下來了,雖依舊冀其萬一,盼望良哥兒已逃脫了。可也知道這才是最有可能的結果。她又想,當初自己為什麼不肯跟良哥兒遠走高飛?若她跟著他走了,必然不會叫他再步上絕路。他們三個便不會有今日這糾結的亂局了。“就只是想看看……不再見一面,總覺得死了也不能瞑目。”阿客記得那夜山寺清幽,弦月如鉤。良哥兒滿身髒汙,卻還是清潔好臉面,戴正了衣冠,到她跟前來,“不過,反正都回來了。阿客,願不願意跟一起走?”他就能這麼風輕雲淡的邀請她一道亡命天涯。就像少時,阿客再怎麼冷漠疏遠乃至躲著他,他也要不依不饒的纏上來。他明明什麼保障都不能給她,甚或就是讓她跟他一起去送死。阿客也還是那麼那麼的想點頭,說,好。為什麼就沒有點頭啊?那個時候她想起的是自己初入晉國公府時,樓夫讓她抱著黎哥兒,說“以後他就是的阿弟了。”那襁褓裡的孩子,於是揮舞著手臂,對她笑起來。她不想讓黎哥兒成為她的敵。她時刻記得自己的父親為了謀求功業,死塞外,到底沒能再令家族興旺發達起來。她需得擔負這責任。她不可能為了跟喜歡的一起,就放棄一切去亡命天涯。那個時候,她確實就是為了這種可笑的理由,拋棄了良哥兒。她從來就是個貪慕富貴的女,只他總辯不出罷了。“就是看活的不暢快,”她就又想起了良哥兒的話。彼時晉國公府花繁葉茂,孫輩少年們俱當無憂無慮的年紀。良哥兒就跨站桃樹的枝椏上,搖落了滿樹花雨。他挑著明亮的雙眼望著她,“所以忍不住就想找麻煩。生氣起來的模樣,真是鮮活好看。不知道笑起來時,又該多麼的明媚動。阿客,要不然給當老婆吧。看這院子裡,就只有能令生氣。所以,也一定只有,才能令暢快的笑起來。”那個時候她是怎麼回答的?——“就只會笑蠢罷了。”她說。紫宸殿裡的景象,卻並非是所說的“受賀”。蘇秉正並幾位宰相們正議事,雖說不上烏雲壓頂,卻也絕對不是愉快的。王宗芝確實已經將叛軍擊潰了。然而匪首率領殘兵逃往突厥,訊息傳來。匪首已到了突厥將軍沙伯略的營中,受到款待。這其實就相當於戰敗了——這支叛軍蘇秉正並不看眼裡,只因叛軍首領是蘇秉良,才特別慎重對待。不但沒擒殺蘇秉良,還讓他逃到突厥的營中?這種戰果,王宗芝他還真敢來報。不只是蘇秉正,幾位宰相也暗暗腹誹,對王宗芝心存疑慮。“駙馬終究年輕,謀算不老。臣認為,此事可交由柳藩鎮處置。”一番討論之後,還是蕭鏑向蘇秉正進言,“駙馬所奏,向突厥交涉一事,也一併移交。為求平穩,還需從禮部挑選穩妥的主事前往協理。”蘇秉正只捧著茶水,默不作聲。幾名宰相知道他思索。見他竟冷落蕭鏑,面面相覷。終究還是沒敢打擾他。蘇秉正琢磨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