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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林便在外間聽了好一會兒,才掀簾子進去,笑道:“想不到婕妤琴也彈得這樣好。”阿客跟她不怎麼熟,也知道她是個尤其愛交際的。便起身笑道:“怎麼也不讓人通稟一聲?”李寶林笑道:“怕擾了您的雅興。”已經解去了披風,走過來,“婕妤深藏不露,往日裡竟是我班門弄斧了。您可沒笑我吧?”阿客道:“我自己也技藝生疏,笑你做什麼?是王昭儀送了兩份譜子來,才一時手癢。”便跟李寶林兩個一道鑽研了一會兒,她還在病中,已經覺得疲乏,應對便不是那麼周全。李寶林卻不在意。阿客也不強撐,才要告乏,李寶林卻又想起什麼一般笑道:“想來王昭儀要照料三皇子,又忙著打理人事,一時半刻也閒不起來。這譜子咱們可留著慢慢的鑽研,也不急著還她。”阿客眼前便是一暈,抬手扶了一把,還是沒撐著,倒了下去。小皇子又哭起來。王夕月實在是沒轍了,只能將他交到採白懷裡抱著,他哭聲才稍稍的歇下去。王夕月翻著撥浪鼓給他瞧,疲累的笑道:“真沒想到,照料孩子是這麼折騰人的事。”採白沉默了半晌,方道:“也是認人的,他已經是極好帶了。”又道,“昭儀有事務要忙,也不必總靠在跟前的。這裡有我們呢。”王夕月笑道:“有甘棠姑姑們輔助,倒是沒太多好忙的。小皇子這才將將能認出我來,我還想多留一會兒。”採白便不再做聲。王夕月這才來了兩天,儼然有要取代盧佳音之勢——採白也弄不懂蘇秉正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只聽說他在含光殿裡臨幸了盧佳音。後又厚賞了她。明明一切跡象都是好的,從蘇秉正身上也看不出什麼異樣的情緒來。只因盧佳音感風受寒,怕將病氣過給小皇子,才歇幾天。怎麼忽然就又讓王夕月登堂入室了?採白悄悄的打量著王夕月——她在蘇秉正跟前晃了也有幾天,卻全然沒有再得寵的跡象,反而將一顆心都撲在了小皇子身上。這一點卻與盧佳音當日很像。但採白還是隱約覺出兩個人是不同的。盧佳音是真的心如止水,就和當年文嘉皇后一樣,寡淡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她眼裡真的就只有小皇子,自始至終沒打算與蘇秉正有所交集。可王夕月卻顯然是有所求的。到底還是跟客娘子太像了,拖累了她吧。採白默默的想,想來日日對著這麼像的一個人,皇帝也是難熬的。蘇秉正獨自一人坐在鳳儀宮後花園裡。枝頭海棠殘葉上,雨水一滴一滴的落下來。這還是三個月來,他頭一次回到鳳儀宮——阿客生活和死去的地方。花園裡草木疏於打理,繁蕪叢生,有秋蟲寂寥的鳴叫。青苔攀上臺階。後殿門裡,阿客的琴還擺在那兒,只是積灰已深,想來琴絃凝澀,已難撥動清音了。他久久的望著那琴,想象阿客淨手焚香,端正的跪坐在那裡,起手調音。他想,也許自己就要把阿客永遠的忘了。你看他已經能將旁人認作是阿客,藉著酒意肆意侵犯了。他一直都不敢在阿客的面前飲酒。並不是怕自己露出什麼醜態來,事實上他知道自己飲了酒反而更令女人喜歡的。只是飲了酒之後他的自制力出奇的糟糕。他只是怕長久的壓抑功虧一簣,他在阿客的面前剋制不住最本心的渴望,再令她起意疏離。他也不是那麼容易醉酒——固然會有些醉意,但是那時他頭腦清明,條理清晰,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一件件記得原原本本。他不會犯糊塗——那都是他心裡最真的話。“便你化成了灰,我也不會認錯。”可他切切實實的認錯了。作者有話要說:……竟然覺得日更不能滿足了難道我開始勤奮起來了?生理週期,一定是生理週期的緣故!過兩天一定會回覆正常的!正文 27雲開(四)但是這也未嘗不好。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死別更折磨人?每當不經意間想起阿客,蘇秉正心口便有如刀割。他再怎麼想她都不能再抱她,甚或不能再看到她、聽到她。心口就像有一柄鈍鈍的刀子在割,他疼得受不住,可它兀自緩緩的一刀一刀的挫下來。彷彿總也熬不到盡頭。他每每都疑惑,人的生命力怎麼可以這麼堅韌,無數次錐心刻骨,痛不欲生,也還是得活著受折磨。他是真的受不住這疼,是真的想要忘記阿客。可他又怕自己真忘了她。那他就如了她的願了。他總是想象自己的喜歡和執念像鎖鏈一樣將阿客困住了,這樣她便哪裡都不能去。縱然死了也還要在幽冥中等著他。等他也死去,必定鮮血淋漓的到她面前去,將森白的指骨插入胸口把那顆心掏出來給她看。那時她便該明白他的決意,也許會抱著他痛哭,從此就甘願被他困住了。他們之間就還有來生,還有迴環。若連他也不記得阿客,阿客也許就從此超脫了。她不會等他。她是那麼淡泊無情的人,必定不會對他心存眷戀的。可誰知道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幽冥,有沒有來世?也許他再怎麼自我折磨都只是徒勞。他總是在這矛盾裡徘徊。有時他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