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下午,袁凌鳯換上了宗主盔甲,破舊的山文甲上滿布刀槍斧鉞的痕跡,這副破碎不堪的盔甲,上面葉片斑駁,新制的甲片泛著藍光,老舊的甲片帶著赤紅的鐵鏽,三百嶺衛經歷的大規模的換人,年齡最大者是二十三歲的袁凌武,年齡最小的是十七歲的袁凌環。
吃過午飯,在族人的目送下,袁凌鳯帶著三百嶺衛前往四碑墳,這裡是袁氏家族墓地,每一座墳瑩都修整的一模一樣,越往裡面石碑的顏色越重,新添上去的紅漆在經歷幾百年的石碑上顯得有一份怪異。
走到最裡面,是一排北崖袁氏第一代開拓者的墳墓,袁凌鳯站在最前,將寫好的祭表焚燒。
紙灰上揚。
“跪……”袁凌鳯洪亮的聲音驚飛墓地裡面的鳥獸。
“咵……”所有人包括袁凌鳯單膝跪地。
“咔……”袁凌鳯和身後嶺衛動作一致,右手敲擊著左胸,鐵質護手敲擊左胸的盔甲上發出聲響巨大的轟鳴。
“北崖袁氏七代宗主袁凌鳯率凌字輩嶺衛祭拜先祖,求先祖保佑我等,沙場征戰,魂歸故里。”袁凌鳯帶著悲慼的聲音傳遍了墓地的每一寸角落。
“沙場征戰,魂歸故里。”嶺衛面甲下的聲音嗡鳴。
別的將門求活,求戰可必勝。但北崖袁氏只求魂歸故里,因為戰場上是不會不死人的,只是關中嶺衛的字典裡面從來沒有畏懼,生命的誕生是偶然,唯有死亡是必然。
“落魂。”袁凌鳯從腰間抽出一支短匕,在自己的左手上劃出一道傷口,將左手緊握,鮮血滴在雪地上,暗紅的血滴滴在白雪上,身後的嶺衛也一一照做。
“落身。”袁凌鳯將頭盔取下,將一縷頭髮割下,用帶著血液的左手將頭髮放在滴著鮮血的雪地上。
身後嶺衛默默無聲,隨著袁凌鳯做著相同的事情。
從今往後,沙場征戰,馬革裹屍只是少數,多少關中男兒少出關,戰死異地他鄉,英魂不得還鄉。
落魂和落身,就是將自己的靈魂和身體置於祖地,哪怕有一天戰死沙場,也不怕自己做一孤魂野鬼。
“起。”
“咔嚓,轟……”袁凌鳯和嶺衛站起來,從今往後,三百嶺衛將常伴袁凌鳯身邊,袁凌鳯大戟所指便是三百畫戟所在。
“請先祖英魂歸家,歸……”袁凌鳯和嶺衛從墓地回北崖,北崖袁氏本就是將門,六代將門,沒有出過什麼大將軍,但是北崖袁氏卻是正兒八經的將門。
八萬族人們早已經肅立在北崖堡北門外,迎接著剛剛從祖墳歸來的嶺衛。
沿著路,袁氏族人排列兩排,整整排了三里地,此時朱慈烺站在北門箭樓看著這番壯觀的景象,秦人尚武,北崖袁氏六代人將自己身上刻上屬於曾經那個國號為秦的帝國靈魂。
朱慈烺看著從遠方緩緩走來的嶺衛和領頭的袁凌鳯,在聽到隊伍中傳來的:“赳赳老秦,共赴國難……”一首秦殤,道不盡關中男兒的烈烈雄風。
朱慈烺激動的不能自已,身居深宮的他何時見過這番景象。
道路兩旁的袁氏族人在嶺衛經過時,男子躬身行禮,女子半蹲做福,這是屬於關中為軍者的榮耀,而這份榮耀需要鮮血去鑄就。
“今日嶺衛祭祖,日後當為國死戰,每戰必先,戰至最後一人。”袁凌鳯走到北門外臨時搭建的木臺上對著下面的嶺衛說道。
袁凌武看著站在臺上的袁凌鳯以拳捶胸,身後嶺衛整齊的行禮。
“關中嶺衛願隨宗主征戰沙場,為國征戰,每戰必先,戰至最後一人。”袁凌武扯著嗓子喊道。
“風,風,風……”嶺衛錘著胸口呼喊道。
路邊的袁氏族人也隨著呼喊:“風,風,風……”
朱慈烺聽著箭樓下震天的呼喊,閉著眼渾身顫抖著,北崖袁氏給他帶來的“驚喜”太大了,他現在似乎明白為什麼父皇和母后選擇北崖袁氏作為這兩年自己的暫留地了。
那麼多的國公,侯爺,伯爵,單單挑中了北崖袁氏,有哪一個家族有如此榮幸。可以讓一國儲君留居兩年。
“兩年,吾要看看你袁凌鳯是不是父皇嘴中的王佐之才。”朱慈烺的聲音淹沒在底下的震天呼喊中。
可能直到幾十年後,朱慈烺才會明白自己來到北崖這兩年到底收穫了什麼。
午後張燈結綵的北崖在那份慷慨激昂中平添了一份熱鬧。
八萬人將北崖堡擠的嚴嚴實實,太陽剛落山,在各自家主族老的帶領下,每一個男子都去往祠堂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