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萬鬼同哭,百萬鬼手直從黑煙之中拔地而起,將古越國軍隊撕了個粉碎。卻不知這黃衣的連翹同他是個什麼關係,她這一式有那麼些萬鬼同哭的意思,但畢竟人還年輕,那一支支鬼手相較前輩就少了那麼些意思。
然此鬼手也甚有意思,刀砍不斷斧劈不爛,臨衍一招悲風四起便捲了漫天的新葉嫩枝朝連翹襲去,此新葉落了地,沾了黑泥,頃刻便沉了下去。臨衍旋即又召了一陣急雨,雨化黑煙,鬼手得以片刻安息,他也得了片刻喘息。
此金鞭卻不容他喘息。連翹的武功遠強於一般小輩,金鞭第二次抽過來的時候,臨衍就地一滾,捲了一招四面楚歌。這一式甚飄逸,只見劍光織作一張巨網,簌簌朝連翹壓去,他緊隨而上,又連了一招仙人指路。此劍意如孤鴻問水,劍光如飛梭般直取地方胸口處。連翹不敢輕敵,右手捏訣,只見那腰間銅鏡剎時暴漲變大,再被她拿到手中之時,此鏡已然幻化成了一個盾。
臺下高呼叫好,掌聲雷動,此二人既有劍訣如行雲流水,咒法又鋪天蓋地黑雲壓城,才一起手便如此你來我往不相上下,想來接下來幾招只會更為精彩。二人頃刻間已交了十招上下,臨衍劍術出塵,連翹咒訣精純,既戰到此時,二人也都紛紛使出了全力。
劍道講究一個行雲流水,因勢制宜。只見臨衍手腕一翻,一招風聲鶴唳破空而去,長風呼嘯,無邊落木,甚是悽絕。此招是山石道人的成名之作,其人施展開時有江河斷流之勢,臨衍雖不及他五成功力,這驚天一劍卻也像了個三四分。劍光攪亂了暮春之清寒於漸沉的天色,只見他橫劍當胸,劍刃橫掃過連翹的脖子,孤光如雪,如飛鳥投林,杳杳音塵絕。
劍道講究行雲流水,而鬼道講究千變萬化。連翹忙朝後一揚頭,右手一翻,指尖聚了一朵寒光。就在眾人皆注目著臨衍那孤絕一劍的時候,她指尖一動,幻出了一條蛇。此蛇通體殷紅,長不過一掌,小蛇就近之下沾了臨衍衣襬,一路順他的腰往上爬。臺下的沐芳“啊”了一聲,明素青這時也覺出古怪,臨衍劍招未收,臂上一疼,頃刻便沁出了血。
蛇沒有毒,勝在攻其不備。有人大呵“陰險”,然臺下長輩知道,對戰之時形式千變萬化,若只侷限與一招之孤冷,之清絕,之不懂變通,則很容易落入他人圈套。臨衍這時也覺出此鬼道的厲害,他一劍掃過連翹的右肩,她被劍氣所傷,他也討不到十分利好。第十五個交鋒,雙方各有所得,各有所損害。
對戰日酣,臺下眾人越發屏氣凝神,連飛鳥孤鳴之聲都略顯得空曠。臨衍不敢輕敵,忍著臂上痠痛,小小試探了一招沙場點兵,連翹傷了右臂,那虎虎生風的金鞭此時也緩了一緩。鞭子一卷,臨衍穩當當側身躲過,眾人長舒一口氣。在場諸人皆瞧出臨衍修為不俗,不但不俗,這一招一式之中還隱隱帶了些許狂意,此意同他溫吞的為人全然不相符。但連翹既懂武學也懂鬼道,兩者相合,極為難纏。
在場已有小輩暗暗下注,有欽慕臨衍劍意出塵者,也有欽慕連翹千變萬化者。沐芳暗暗握拳,看得甚是心驚肉跳,一邊薛湛不言不語,神色淡淡,沒有多餘的表情。一個身著灰衣的小輩弟子竄到薛湛身後,朝他耳語了兩句,薛湛微點了點頭,隨那弟子悄悄退了場。眾人皆被臺上金戈之勢吸引著注意力,唯獨連翹看其師父一聲不響地暗暗退了場,心下一急,金鞭更狠,直朝臨衍的胸間抽去。
臨衍以鐵劍擋之,閃轉騰挪,左突右擊,就是不與她硬碰。他雖不知連翹為何忽然變了路數,但地方既亂了心曲,這便是難得的良機。他足見一點,飛身上前,一招夜雪初霽直取其肋下,連翹一驚,忙退了兩步,這一退,卻又被一股疾卷的銀杏葉子托住了後背。
劍意可以行雲流水,也可因地制宜。連翹被他幻化出來的風雷所掣肘,風雷與樹葉裹成一堵厚牆,長鞭施展不開,眼看敵人已近在眼前!臨衍神色一凜,劍隨心到,一招九曲黃河破空而去,薄刃距連翹的右臉僅有寸許!
正在此時,連翹也一凜,左手幻化出的那枚盾牌陡然縮成手掌大小。她順勢一推,銅鏡朝臨衍心口而去,臨衍的劍意已然收不住,正當他的劍刃破開金鞭的防禦而直指連翹面門的時候,那枚銅鏡也正巧擊在了他的胸口上。
“當”地一聲,銅鏡落了地。臨衍長劍當空,一柄不起眼的鐵劍距連翹的眉心僅咫尺之距。連翹的金鞭還拿在手上,翠綠的葉子抖了一地,一時萬籟俱寂,有不明所以者左顧右看,還沒摸清楚究竟何事。
懂行的卻已經看出來了,臨衍的劍意更勝一籌,不僅如此,他還在最後一招時留了些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