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後,臺下掌聲雷動,歡呼聲四起。也正在這個時候,臨衍感覺到了胸口撕心裂肺地疼。
不同於被鈍器所傷的疼痛,而是一種切骨的,皮肉分離的,彷彿被千萬根銀針扎入胸口軟肉,又彷彿胸口處被一柄利刃插入之後攪動的疼。此種疼痛太過陌生,他捂著胸口跪了下來,再抬起頭的時候,恰看到連翹默然走下“玉衡”,臨走時朝他丟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小小的銅鏡滾落到“玉衡”臺下,恰好事者撿了,拿起來一看,驚呼道:“這不是……?”
化妖水。
臨衍總算明白此撕心的疼痛所謂何來。由化妖水淬鍊的銅汁,常人沾了無異,他一沾,頃刻便成了蝕骨之毒。他感到自己胸口汩汩流淌而出的不是血,而是那黑煙一般的,在他的血脈之中奔流的,他與生俱來、洗刷不去的妖氣與罪。
議論之聲越來越大,他已被疼得失了心,腦中一片空白。
他看到沐芳與懷君飛奔而來,懷君外套一脫,將他的身體遮了個嚴嚴實實。沐芳的雙手不斷地抖,她將他扶了起來,天邊已掛了疏星薄月,眾生皆化作面目模糊的行人,唯一個人,與他遙相對望,他看不清她的臉,卻覺得她彷彿也是在哭。
哭什麼?他低笑,心道,有什麼好哭?——我這般狼狽,你又不是第一次見。
“可還站得穩?”他聽到懷君輕聲道。
臨衍強忍著心口裂骨的疼,搖了搖頭,拍了拍懷君的手。他勉強扯出一抹笑,此笑太過勉強,甚至強撐出些許可怖的意味。他放了懷君的手,朝朱庸遙遙一抱拳,朗聲道:“弟子有傷在身,實在對不住。獻醜。”言罷又朝眾人道:“諸位吃好,玩好,恕在下招待不周。”他此一言,身體不斷地抖,手也不斷地都,唯獨聲音不抖。不但如此,其中氣十足,抑揚頓挫,倒不似失意者的臥薪嚐膽,頗有幾分少年張揚之意。
臺下亂做了一鍋粥。有滿目疑惑者,也有大讚其神勇者,更多的人卻壓根沒有反應過來,隻眼睜睜目送著他被懷君護送著離去。
缺月掛疏桐,飄渺孤鴻影。星光不由人願,緩緩升了起來。
眾人還沒回過神,便見沐芳孤身一人,往那“玉衡”臺上一站,指著臺下一個青山絕豔的姑娘,道:“方才實在打得精彩,連我這在後山久居不出的都看了手癢。朝華姑娘,不如你也來陪我打一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