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得罪他?就是南州太守楊大人,見著他如見神,說不盡的奉承話。再說裴大人心思難測,一旦觸犯了他,整個南州城都難保。”
楊劼目光一凜,呼吸漸次沉重短促,神情隱在陰翳處,不斷變幻著內心的激憤。鴇母明白他的心思,繼續激怒他,“沒法子,觀香樓靠招攬生意餬口,這上上下下幾百號人難養啊。阿梨是太守府送進樓的,老身既要聽楊大人的,又要順從裴大人,做老鴇也難,這種話萬萬是不敢說的。”
“你不說,我去說!”楊劼毅然往堂外走,“我去找那個姓裴的!”
鴇母假裝去勸解,楊劼心意已決,月白色的紗袍在風中颯飛,一如他狂亂的思緒。鴇母目送楊劼出去,笑得前仰後合,不能自抑。
“楊大人老奸巨猾,兒子卻是如此不諳世事,純一個愣頭青。”
前院管事湊上前,問道:“楊少爺這麼魯莽,會不會出事?”
鴇母依舊含笑,胸有成竹道:“楊少爺對阿梨情深意切,楊大人又硬棒打鴛鴦,由著他們鬧去。你先去給楊大人透個信兒,等著吧,給楊大人的銀票遲早會回到我觀香樓的。”
疑點
楊劼也不跟伍子碰面,獨自朝鴻順堂館方向走。
道路曲折綿延,走的時間長了,汗水粘膩在衣衫上,不自覺地帶了氣喘吁吁。終於,拐過一條空心磚砌的花牆,前面就是鴻順堂館,門樓氣派軒然,燦金琉璃瓦光彩閃爍,宮闕脊獸掩映在繁花綠樹之中,全然是仿皇家園林精造。
道口已經三步一崗,戒備森嚴,楊劼還未走近,鎧甲侍衛手提長矛喝道:“行人繞道走,不得再近一步!”
“草民南州城人士,麻煩兵爺通告一聲,有位叫楊劼的有要事想見裴大人。”
事已至此,楊劼已經奮不顧身,膽子大了,聲音自然應得響亮。
侍衛上下打量著他,輕嗤一聲,“裴大人認識你嗎?”
“裴大人是晟陽王,就算跟草民有一面之交,自然也記不得的,可草民記得。”
“你等著。”侍衛見楊劼不卑不亢的面無懼色,倒對他好奇起來,讓他在外面等候,叫個內侍通報去了。
過了一會,傳話聲從裡面滾過三層,人人清晰可聞。內侍將楊劼全身搜了個仔仔細細,才領著他進了鴻順堂館。
青石道上寂靜得連呼吸都不聞,侍衛的影子四處可見,錦衣衛飛魚袍時隱時現。清空無塵,亭臺樓閣層疊,綿延一片如花似錦。三角亭周圍喬木濃密高大,名花悠閒地開放枝頭,亭下是二十步白玉臺階,十數僕從內侍肅然恭立著。
楊劼心底一震,抬眼看見裴元皓負手站在亭中,身影頎長冷凝,身上是一襲簡便的青色錦袍,他本是隨意地觀賞眼前的風景,不期然側過身,方正眼望住楊劼,一雙犀利的眼眸凝睇過來。
楊劼並不畏懼,直直地昂首迎視。
一個在亭上,一個在亭下。
“我認得你。”少頃,裴元皓首先開口。
他的話語低沉平緩,並沒有一絲高傲的姿態。
楊劼沒料到裴元皓一見面認出了他,一時沒有應答。想起太子行宮裡幔帳滾蕩,袁鋮飽滿淫光的瞳仁妖異而明亮,裴元皓猩紅的風袍展翅,讓人聯想到夜裡疾行的火狐。
他只覺似做了一場噩夢。
裴元皓毫無在意地一笑,“那種事過去就過去了,你不用老記在心上。太子看似放蕩不羈,其實因為空虛寂寞,有時連皇上也沒辦法。”
“我不是因為這個找你。”楊劼回答。
裴元皓眯起眼,那目光炯炯,彷彿想一眼看透他。楊劼鼓足勇氣,道:“阿梨在你手裡,請把她給我。”
裴元皓臉上漸次褪去笑意,莫名所以地看著他,“什麼?”
“我跟阿梨從小青梅竹馬,她是我爹強迫送到青樓去的。”
“原來你就是楊太守的兒子?”裴元皓有點吃驚。
他盯住楊劼,似在沉思,沉吟片刻才繼續問:“你要我把阿梨讓給你?”
“是的。”
楊劼毫不遲疑地回答。兩人對望著,各自的眉梢上都沾著烈日的金黃,彷彿只要稍微刀光劍影,就會迸濺出火星來。
“這麼說她是你的人了?那為什麼阿梨進了觀香樓,而你卻在外逍遙?”裴元皓緩緩踱下臺階,每近一步,那霸氣便更濃烈。
“這是我跟她的事,與你無關。”楊劼不願矮對方半寸,眉眼間煞氣浮動。
“怎麼會與我無關?我是花大價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