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已經品嚐過蘇倫的茶葉。”維爾瓦漫不經心地為半身人的茶杯倒滿,“不過晚上我們可以喝點淡啤酒——來自王國最好的酒館,我的孩子們不久前為我帶回一些。”
半身人快活地咧開嘴,笑出了一口白牙,“那真是太好了!”古德姆摩挲著茶杯粗糙的表面,“這兒的茶葉不壞,”他說道:“可我偶爾也會想念熔岩之城的淡啤酒——要我說,頂頂好得是夏天,淡啤酒,再來上一盤清淡的烤鹿肉——只放鹽和胡椒,噢,薩蘇斯的宴會也不過如此了!”
沙彌揚的長老笑了笑——這小矮個兒正在向我示威呢!雖然年過半百,但身體依然強壯的維爾瓦以一種聰明人的方式憐憫地看著商人毫無所覺的,傻乎乎的大笑。“他可真有趣。”曾經的戰士首領姿態悠閒地啜飲茶水,在心底嘲笑那天真的半身人:“這手法可真不怎麼樣——他準是以為我是那些從沒離開過森林的白痴——對,就像住在星塔裡的人……”
他的臉色有一瞬間僵硬,但是維爾瓦自信很好地掩飾了過去,雖然這並不能說服他的不安,但至少在面對半身人時,沙彌揚長老依舊不動聲色,他看上去就和任何一個歷經滄桑的沙彌揚老人沒有不同:“蘇倫並不太歡迎酒精——事實上我們不喜歡會讓人沉溺於享樂的東西——山外的人應有盡有,而我們只能依靠自己才能活下去——森林中的生活可不算輕鬆。”
“哪兒的生活都不輕鬆。”半身人大大咧咧地說道,同時不忘將杯底剩下的淡啤酒倒進喉嚨裡,“自耕農種了十安卡畝的土地,一安卡畝就得給領主交上一半的稅,再為神殿供奉二分之一的二分之一,噢,那是多少來著?總之,剩下的食物甚至不夠他們度過冬季。”
“非常糟糕。”維爾瓦附和了一句,然後他看似不以為然地開口:“農夫的生活總是最艱難的——當然,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足夠的勇氣,依靠鐵鍬和鐮刀的人永遠及不上拿劍和弓的勇士。”
半身人露出一個真誠得幾乎可以用誇張形容的笑容,“的確如此。”他不留餘力浮華地誇獎著沙彌揚人——看著維爾瓦的眼睛:“哪怕我走過三個大陸,但要我說,沒有哪個地方的戰士能比得上沙彌揚人。”他驚歎般睜大眼睛——看上去單純極了,“團結,勇敢,武技高超——更別提你們那高超的箭術!精靈也得甘拜下風!”古德姆羨慕地說道:“我曾聽說一個三級戰士為自己贏得了一個莊園。”
維爾瓦挑了挑粗重的眉毛——他強自忍耐了一會兒,但還是選擇了向半身人詢問:“我們的族人也很樂意成為傭兵——我是說我沒聽過這樣的事兒。”
“這可不是什麼常見的事兒。”半身人神秘地笑了笑——他的眼睛閃閃發亮,閃著狡黠的光:“我認識那個人,他叫特爾庫,我記得那是個諾頓人。”
“諾頓人……”維爾瓦的臉色難看了幾分。
“對不起,我是說,誰讓他是個諾頓人呢?”半身人向長老行了個鞠躬禮:“總之,這個叫特爾庫的諾頓小子所在的傭兵團捲進了一場陰謀,噢,骯髒的政治,不過這世道總會讓人快活——特爾庫保護了一位身份高貴的僱主,而當一切結束之後,那高尚的人用一座莊園作為獎賞,表彰他那忠勇的行為。”
維爾瓦眯起了眼睛,在粗重的眉毛下幾乎看不清瞳孔,“高尚的人。”他慢慢說道,“來自身份高貴者的獎賞。”長老佈滿老繭強健的手互搓了兩下,“半身人,”他端詳著古德姆沒有絲毫變化的臉:“我真想見一見這個諾頓人,”維爾瓦慢吞吞地說道:“我想這事兒肯定值得吟遊詩人撥著魯特琴快活地編成詩歌好好唱個幾年。”
半身人快活地拍拍手掌:“噢,的確如此!”他哼了一段旋律,“在諾頓許多城市的酒館裡,這算是最近頂頂受歡迎的敘事詩。”
“那我一定得聽聽看——這的確不是什麼常見的事兒。”維爾瓦心不在焉地說道,他望著已經喝空的茶杯,若有所思:“一個身份高貴的人需要身份卑微者的幫助——的確,哪怕是這個世道,這事兒可也不怎麼常見……”
不過半身人此時已經將思緒飄移到戲劇和歌劇之上了快活地打了個響指,“噢,夏季可是戲劇的節日!熔岩之城裡。如果你沒有提前訂座,那就沒法再找到一個座位啦!真高興我和加拉爾小少爺在春末時就將離開!”
“古德姆,”長老親暱地叫著半身人的名字,那樣子親熱極了,“那位小少爺,”他衝商人俏皮地眨眨眼睛——以他的年紀做這個可真不合適,“對蘇倫森林有什麼看法嗎?”
夏仲注視著星塔下那個斑鳩大小的雀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