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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章 格爾多斯戈多(2)

七葉法師的腳下是比最上等的天青墨水更厚重的顏色。如果有人能看到這一幕,他將驚訝地發現,消瘦而蒼白的法師安靜地懸空漂浮在浩瀚無垠的宇宙之中——那扇原本在他身後不足兩安寸的門消失得乾乾淨淨,就像從不曾存在。

片刻之前消失的碎片又不知從何處漂浮出來,彷彿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指引(“圖書管理員塞繆爾女士熱愛這份工作。”),它們不斷彙集過來,最後那些零零碎碎無法數清的碎片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不,夏仲更正,遠比之前那朵小小星雲更加龐大,璀璨,同時散發著更加恐怖的氣息,七葉法師用了一個精準的名詞:“星系。”

“我們能用許多方法表現宇宙的形狀——我是說,投影魔法在現在的時代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和發展,鍊金術在凡人中的普及也證明了法師協會的遠見卓識(我將在之後的一封信更詳細地談到這個問題),總之,與我們的先輩相比,宇宙與我們的距離似乎從未如此接近。

很多典籍——包括羊皮紙,卷軸甚至石板書中都提到過星空,我是說格爾多斯戈多的圖書館,但我們顯然低估了文字的力量,在親眼目睹到它之前,我曾認為吉拉斯大圖書館已是凡人至高的傑作——我的確在誇獎它。直到我親眼見到星空。

你一定要來親眼見它一次,它是法師的終極夢想,如果不是之一的話,那它就是唯一的。”

夏仲以為自己墜入了最深沉的夢境,彷彿被夢神崔亞斯所引領,跌跌撞撞如醉漢不斷前行,他的腳下,是變幻莫測的星雲,而星塵彙整合為璀璨的柔軟絲帶,漂浮在深邃的黑暗中;恆星緩緩旋轉,看上去就像是萬籟俱寂的深夜中唯獨還亮著的路燈;七爺法師試圖尋找行星的蹤跡,但他很快發現這是徒勞的——在這浩瀚的畫卷中,沉默且毫無光亮的行星並無一絲可能被法師的雙眼捕捉。

“很少有法師不被迷惑。”突然出現的女性聲音毫無動搖和瑕疵,不太高也不太低,讓人舒適的女中音,年老而舒緩,“能告訴我嗎?先生,你看到了什麼?”

“無盡的星河……”七葉法師喃喃出聲,然後停住腳步。在他面前,就彷彿自星河深處步行而出的女士迤邐而出,長袍在青黛的星空中依然熠熠生輝,“你好,安博先生,我是圖書管理員塞繆爾女士。”

“您和傳說中一樣睿智。”夏仲將視線落在那雙明亮而銳利的眼睛上,“能見到您是鄙人的榮幸。願塞普西雅女神看顧您前進的道路。”

塞繆爾的嘴角向上牽動,法令紋因此加深不少:“您真是一位紳士。”她用微笑向客人表示謝意,“這裡的冬天總是過分潮溼並且漫長。”女士揮揮衣袖,帶著吉拉斯風格——意思是以植物作為裝飾主題的圓桌和兩張靠背椅出現在兩人中間,茶壺和茶杯依次出現,另外還有一些點心,包括巖皮餅和蛋糕,“或許你不介意陪一位寂寞的老人喝杯熱茶。”

“當然,我樂意至極。”

兩位法師的談話從關於天氣的寒暄開始。夏仲向這位可敬的女士描述了一些西薩迪斯的景色,而塞繆爾則說:“如果卸下管理員的職務,也許我很願意到那片荒原上去看看。”

然後女士放下了茶杯,“您聽說過關於星空的傳言麼?”她的眼神中帶著探究的意味,並不濃厚,但也絕不容忽視,“雖然格爾多斯戈多從不缺少傳說,但即使在這兒,星空也是醉特別的那一個。”

夏仲沉默了一會兒,“的確如此。”然後他淡淡地開口,“我曾在許多典籍中看過關於星空的描寫,”說到這兒客人有了一個比之前的沉默更長的停頓,“但我想沒有任何一種文字能夠形容星空的魅力。”

“聽到您這麼說真讓我高興。”塞繆爾以一種老年人特有的矜持笑起來,“是的,它的確是個傑作,我是說,”管理員再次端起了茶杯並啜抿了一口,“這是那些偉大的人為後來者留下的禮物。”

“的確如此。”七葉法師選擇重複之前的回答。

星空的管理者,我是說格爾多斯戈多的圖書館管理員塞繆爾女士放下茶杯,眼神充滿老年人特有的充滿趣味的探究,“也許你願意和我談談你的旅程,”她以一種純然的屬於女士的優雅對客人說道:“據說你跨越了兩個大陸——我得說,在這個時代,哪怕是一位法師,也漸漸不願到超過法師塔十安特比遠的地方去了。”

“大概是因為我們這個時代和平得過了頭。”七葉法師冷淡地說道:“戰爭帶來毀滅和荒蕪,不過和平也沒比戰爭好多少——以另外一種方式,太多的法師沉溺於天鵝絨的袍子和充滿貴婦的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