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風景總是讓人迷戀。強烈的日光照射在庫爾科橄欖樹葉蠟質表皮上熠熠生輝,而閃耀著同樣光彩的還有平靜無波的湖面。至於森林——最常見的切爾斯楓樹,妖精紅毛山櫸木,白楊,橡樹,到格蘭斯特有的格蘭斯雲杉,椴樹,慄樹,乃至蒙德維爾黃金樹——格蘭斯最具代表的樹木之一,在凋落之前,它的葉片會呈現出彷彿黃金一般的色澤。當然,它及不上真正的黃金樹,後者更加精緻並且難得,但也是非常不錯的品種,更何況蒙德維爾黃金樹在格蘭斯的國土上幾乎隨處可見。
鳶尾和薄荷,公主月季和勳爵玫瑰——前者由格蘭斯的某位公主所培育,後者則由特米爾王國的博得勳爵所命名,他在一個古老的山谷中發現了這種玫瑰,其後的一百年中勳爵玫瑰受到了廣泛的喜愛,人們把它栽種了每一個可能的地方,庭院中,道路邊上,臥室或者客廳的花盆裡,直到現在它的蹤跡遍佈整個大陸。
而鬱金香豔麗的色彩則挑動著人們的每一根神經,讓你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工作,換上輕薄的,美麗的外套,挎上一個裝滿了食物的籃子到野外去;或者在節日裡擠進擁擠的人群中,在鬢角插上盛開的花朵,和著吟遊詩人和鄰居們的伴奏來上一曲熱烈的舞蹈。
花朵甜蜜的味道吸引著昆蟲的到訪,蝴蝶,蜜蜂,螞蟻,偶爾也有不那麼友好的客人闖進來,它們不僅吸取花蜜,也啃食葉片甚至花瓣。這時候植物們通常得指望灰喜鵲,螳螂和蜘蛛。
學徒在三天前收到了法師等級考試透過的訊息,這讓他一直興奮到了現在。男孩換下了黑色的學徒長袍,現在他穿著一件棕色的亞麻長袍,標誌著一葉法師等級的徽章被小心地別在了左胸上。
“看上去很不錯,奧利弗。”抱著一大堆卷軸路過的沙彌揚人笑眯眯地說:“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快一點——大人認為你在著裝上花費太多時間了。”
奧利弗渾身僵硬了一下,然後學徒溫順地回答:“我這就去。”他轉身從鏡子前離開。
沙彌揚人在他身後搖搖頭,然後按照原定計劃朝法師的書房走去。
自從再次回到帕德拉鎮,法師愈加沉默。他長時間的停留在實驗室和書房中,關於服務法師的工作則幾乎全部託付給了學徒,後者正日益成熟並且可靠。每日三餐夏仲都選擇在實驗臺或者書桌上解決,但即使如此,法師依然能感受到時間無情逝去,而他一無所獲。
法師對元素們口中的“莫提亞爾”,來自地精的戰利品,那塊神秘的石板一籌莫展。他查閱了幾乎整個阿提拉學院的資料,透過亞卡拉,他的學長借到了瑪奇里斯·亞卡拉家族所有相關資料。當然,還有吉拉斯圖書館。法師成為圖書館的常客,他甚至抽空和館長喝了一個下午茶,因為前者無法拒絕的邀請。
但這一切的努力都毫無價值。法師不明白石板上那些文字哪怕一個單詞的意思。他嘗試過各種各樣的解釋,從現代地精語到綠皮生物的遠親,切諾德拉妖精語,整個安卡斯大陸上只有不超過十個人精通這門語言;他閱讀晦澀難懂的古代地精詞典,嘗試弄明白哪怕第一個單詞,夜以繼日,精疲力盡。
夏仲·安博幾乎打算放棄。
就在薄薄的一層木門之外,沙彌揚人與男僕的交談聲,學徒,噢,現在該說是一葉法師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聲,夏季的豔陽下植物舒展和風拂過大地的聲音,鳥類和昆蟲的鳴叫,這些聲音無遮無掩地向虛弱的七葉法師撲來,無時不刻地暗示他,誘惑他,離開該死的實驗室和書房,走到深邃的星空下,燦爛的陽光下,走進深沉的,卻不乏生氣的翠色森林中,遠離枯燥乾澀的單詞和句子,遠離醜陋的,一直沉默的石板。
而法師的確也這麼做了。他站起來,將石板丟進附有保護魔法的抽屜中,然後將厚重的書本和古老的卷軸就這樣攤在胡桃木的書桌面上。年輕的,蒼白的七葉法師努力伸展了因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而過於僵硬的身體——噢,他敢說他聽見了骨頭咔嚓作響的聲音。
真是太糟糕了。
我得給自己放個假。
總而言之,感謝父神,他終於離開了二樓。
“您看上去真不怎麼樣!”男僕毫不避諱地告訴他,“我敢打賭,哪怕是躺在床上就要前往奧斯法殿堂的病人都要比您健康!”
他順手給法師的盤子裡舀了一大勺燉牛肉,並且打算再來上第二勺——肉汁飽滿豐富,和蕪菁一起燉了一個上午,散發著肉類和胡椒的香味。
“謝謝,我想我夠了。”法師明智地開口,在奧托遺憾的眼神中堅定地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