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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六章 卡列揚(3)

距離地面一安特比的地底深處,這裡絕不如人類想象一般沉寂靜默。黑暗之中植物的根鬚不斷向下深入大地,攪動土壤——包括特拉法槭樹在內,巖松,白艾草,黃楓以及更多有名或者無名的喬木和灌木,乃至於各種各樣的草本植物——喬木的根鬚是樹冠在大地中的倒影,而灌木的根鬚則互相纏繞,拼命追逐著大地中養分和流水的蹤跡,而草類的根鬚則躲避著前兩者,因為它們過於孱弱,而不論是喬木還是灌木的根鬚,都會毫不留情地扼殺所有敢於爭奪養分的對手。

在那些地底千百年來無人知曉黑暗的洞穴當中,荊棘蜥蜴爬過石壁,留下稀薄的透明黏液,這不僅是告知同伴方位的資訊素,也是捕獵的誘餌,面具蜘蛛會被這些黏液引誘發情,聚攏交配,而它們則是荊棘蜥蜴最愛的食物;較淺的地表有蚯蚓活動,但一安卡尺之後土壤中就再也找不到它們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稱為弗里曼沙蟲的節肢動物,它們類似蜈蚣,擁有長長的,被關節分開的條形軀幹,多對爬足,但和蜈蚣不同的是,在頭部位置,弗里曼沙蟲只有一個巨大的口腔——它們以土壤中的蟲卵為生,會不加選擇地吃掉出現在面前所有的東西,但只有蟲卵會被消化,其餘的——土壤和岩石碎渣——則會被排洩出體外,因此它們短暫的一生——弗里曼沙蟲從孵化到死亡只有十天的壽命——哪怕在交配和生產當中也不會停止進食。

但此刻,不論是荊棘蜥蜴,還是面具蜘蛛,或者是蜈蚣和弗里曼沙蟲,全都謹慎地躲藏起來。自誕生以後也許從沒有見識過光亮的地底洞穴當中,第一次出現光明的蹤跡。因為魔法的力量而存在的火焰——旅人無法得到足夠的薪柴,並且雖然他們還能呼吸,卻並不敢浪費寶貴的空氣——沙彌揚人燃起的篝火來自一個精巧的裝置,描繪著法術符文的匣子裡儲存著純淨的火元素,一枚晶石能夠讓它穩定地燃燒一個卡比的時間,火焰穩定,風和水對它毫無威脅,唯一的缺點大約是代價昂貴——尋常的晶石,低於三階,無法讓它燃起哪怕一個火星。

疲累不堪的旅人在奇妙的魔法火焰前圍坐下來。他們形容狼狽,不論是法師,戰士,商人或者是惡棍,不論是曾經的勝利者還是曾經的俘虜,所有人的衣物上都有撕裂,磨損和汙漬,沒有被衣物遮覆住的地方——裸露在外的手和臉上——則是青紫和擦傷,前者並不太眼中,後者則沁出了殷紅的血絲。

也許法師有對付這些的法子,但現在他也並不比其他人好多少,或者說更糟。夏仲只覺得每次呼吸都是一種讓人痛不欲生的折磨,肺葉火辣辣地疼得厲害,腥甜的味道在喉嚨蔓延,他努力擴張鼻翼,卻挫敗地發現,溼冷且帶著一股腐爛氣息的空氣對於脆弱的肺葉來說是另一種折磨,好在很快沙彌揚人將他的上半身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然後小心輕柔地掰開法師的嘴,將一片從腰囊掏出的葉片揉碎之後放進夏仲的口中,貝納德低下頭,近乎耳語地告訴法師:“大人,你會好起來的。”

甘甜的滋味逐漸在口腔當中瀰漫開,夏仲的喉頭不知覺地吞嚥了一下,更多清涼甘美的液體跟隨法師吞嚥的動作進入食道,然後它們將會被逐漸分解,然後吸收。而那些提供這一切的葉片已不見蹤跡。

胸骨的刺痛開始減輕,胸腔處火辣辣的疼痛逐漸消退。夏仲試著大口呼吸,驚喜地發現冰冷的空氣溫和地刺激著肺泡,而不是像剛才如奧薩斯洛夫的北風一般狠狠地撞擊它,法師在下一刻不由自主地呻吟出聲,同時張大嘴巴,像瀕死的魚渴求活命之水一般試圖呼吸更多的空氣。

“那是什麼?”夏仲含糊地出聲,他從未在任何書籍當中看到有此療效的藥物,而他隱隱感到自己對此並不會特別驚訝。

貝納德扶著努力想要擺脫看似弱勢處境的法師靠著石壁坐好,同時從腰囊中掏出第二張葉片遞給他,夏仲下意識接過,並且按照沙彌揚人的指點將它含進嘴裡,和剛才並無二致的甘甜再度出現。他睜大眼睛,卻不敢開口,唯恐這清甜的味道會趁機溜走。

直到甜蜜的餘韻徹底消失,法師才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他嘗試著輕輕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發現原本幾乎無法忍耐的疼痛不知何時溜走,額頭和手上原本火辣辣的擦傷也感到一陣清涼——他伸手摸了摸,卻只摸到完好無損的面板表面,就好像從不曾被傷害一般。

“每一個被承認的薩貝爾人都能夠得到來自黃金樹的善意。”沙彌揚人用低沉如絲綢順滑的嗓音呢喃道:“它們曾經是薩貝爾人重要的同伴,友人,甚至是家庭成員,雖然歲月漫長,世事變遷,但它們依舊是我們最忠誠的……”她停了停,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