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閃爍,身為維弗裡先生的僕人,前惡棍並非像他自己所說那樣對地底一無所知。好吧,也許知道得並不太多,比如眼前的遺蹟比利就一無所知,但先前那條特馬卡爾巨蛇……前惡棍悄悄吞了一口唾沫,他覺得口乾得厲害。
最為聒噪的兩個人閉上了嘴巴,在旅行者耳邊響起的就只有或輕或重的腳步聲,石子被踢動的喀拉聲,輕緩或者粗重的呼吸聲,衣料在行走間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以及這許多聲音撞到石壁上蕩起的一波又一波回聲。
前惡棍加快速度,踉蹌一下跟上了古德姆的步子——他竟然落在了一個半身人的後頭——臉色青白,看上去就像某種程度的憋氣過度。他儘可能地壓低聲音,卻無法停止上下牙齒相互撞擊著咯噠作響,口齒含混不清:“我們還得在這各該死的地方呆多久?”
半身商人眼神古怪,他上下打量他,最後視線在比利發白的臉上稍微停留了一會兒。“這可不是我們能選擇的。”他朝前方法師的身影努努嘴,“就連奧瑪斯,”半身人在這裡下意識地選擇了更加委婉的說法:“也沒法違逆命運的安排。”
古德姆的回答真讓比利無話可說。他瞪著半身商人離開的背影,下一刻突然意識到這裡並非往日那些能讓他展現威嚴的場所,前惡棍在黑暗湧上來將他吞噬之前及時跟上了古德姆的腳步。只是他還懷有微妙的羞恥和不悅感,這讓他沒像之前那樣選擇明智的沉默,而是嘟嘟囔囔地開口:“要我說,”他繞開一塊半人高的落石,順便彎腰撿起一個疑似金屬的片狀物,然後嘖了一聲將它丟開,前惡棍直起身繼續往下說:“我們不應該繼續呆在這兒。我是說法師大人的決定當然是正確的,但是這兒可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地方。”
“你似乎忘了我們是因為什麼才落到這個地步。”古德姆決定提醒這個已經忘記自己身份的俘虜,“如果你是一個誠實可靠的好人,”他舔了舔自己的厚嘴唇,“一個不會試圖敲詐和綁架購買者的好商人——感謝薩蘇斯,那我們準不會有這趟多餘的旅行!”
“他們真夠吵的。”沙彌揚人甚至懶得轉動脖子,僅僅用眼尾的餘光給了後頭正在“討論”的兩個人一瞥,然後冷靜地評價道:“難道古德姆沒有意識到爭吵也是友誼的一種體現?他可和那位先生沒有太多本質的不同。”
“毫不奇怪。”夏仲收回黏在某個曲型花紋上的視線,漂浮在法師身邊的記錄本和鵝毛筆飛快地將他剛才所看到的一切描繪下來(“某種戲法的變形,簡單並且使用”)。“大多數人總是下意識地和與類似的人呆在一起。”七葉法師稍顯刻薄地說:“這樣他們就不必擔心如何面對自己數不勝數的缺點和自艾自憐的不幸。”
“噢,大人。”女戰士笑起來,那雙像貓一樣變得圓滾滾的琥珀色瞳仁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熠熠生輝,“我驚訝地發現您竟然如此擅長自吹自擂。”貝納德難得揶揄法師:“我真好奇您是屬於並不完美的大多數人還是屬於太過完美的少數人?”
這句話並不好笑——至少在夏仲看起來是的。於是法師生氣地——也就是嘴唇抿緊,嘴角向下耷拉,眉毛深刻地糾結在一起,銀灰色的眼睛暗含譴責——警告自己膽大妄為的僕從:“這句話實在太不得體了。”他如此說道,但也僅僅如此。然後七葉法師就死死閉緊了自己的嘴巴,再也不肯讓任何句子,任何單詞從口舌中發出。
沙彌揚人顯然樂在其中,這從她上挑的嘴角,舒緩的表情和眼神中顯而易見的愉悅可以輕易發現。不過女戰士深諳見好就好的真理。僅僅是片刻之後,貝納德的表情再次恢復平靜,誰也別想能從這沙彌揚的傑出戰士臉上發現任何端倪和破綻。
不止終點的路途還在繼續。殘存的建築物不再像之前所見那樣刻板和嚴肅。當法師停下腳步,注視一座垮塌地只剩半堵牆的建築時,半身商人注意到這個近乎廢墟的地方上雕刻著某些他非常熟悉的花紋——
“我的金幣啊!”藉著微弱的火光,古德姆不太確定地打量了花紋,他儘可能地湊近看,鼻子險些貼到了牆面上,忽然瞪圓了眼睛激動地大聲嚷嚷:“快看我發現了什麼!薩蘇斯的聖紋!”
前惡棍頗感興趣地靠過來,看來這個常年和商人打交道的傢伙對薩蘇斯的聖紋並不陌生——很快他就退後一步,沒讓更多的灰塵蹭到臉上,挺高興地開口:“我以為這種地方,”比利做了個手勢,“只適合學者和法師什麼的,”他衝著半身人擠眉弄眼,“不過現在看來也挺適合我們的。”
這個小插曲顯然不是壞事。就連沙彌揚人也頗感興趣地過來看了看,而半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