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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二十八章 卡列揚(5)

夏仲深吸口氣,感受混雜著地底潮溼而腐爛的冰冷空氣逐漸充斥胸腔,然後再緩緩地將它吐了出去。在他身前,黑暗的洞穴猶如怪獸惡意張開的大嘴深不見底,不知何處傳來的水滴聲越加凸顯了地底的幽深靜謐。旅人點起的微弱光亮照亮了腳下,青灰色的碎石隨處可見,新鮮的斷裂面無聲地說明之前發生了什麼,它們的數量如此之多,哪怕腳步輕盈的沙彌揚人,行走間也不免碰到,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這讓貝納德始終死死地皺緊了眉毛,在眉心扭出一個怪異的曲線。

女戰士半張著弓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黑暗似乎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大妨礙,最為細微的聲音都會立刻得到沙彌揚人關注的一瞥——如果被確認危險,那麼接下來就是一支無比迅捷鋒利的長箭。雖然石子的存在的確極大的妨礙了沙彌揚人——證據是每聽見一次聲響,貝納德的臉色就會更難看一分——但哪怕如此,這個勇猛無匹的戰士仍然能用弓箭和直刀給所有襲擊者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

法師將雙手交叉插在袖筒,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幾組微弱的光點搖搖晃晃地飄蕩在夏仲身邊,如果他有任何的動作——比如饒有興趣地向著某些斷壁的花紋看過去——光點便會移動過去,充當照明。但要是以為它們柔弱無害那就大錯特錯,證據是當光點掠過的地方,總會留下烏黑的灼色,空氣中也會臨時飄蕩起焦糊的味道。

而走在隊伍最末的半身人與前惡棍則似乎完全沒注意險惡恐怖的環境,悉悉索索的談話聲時有時無,法師偶爾會聽見諸如“黃金”“寶石”一類的單詞,甚至還聽見了兩個嗜財如命的傢伙在爭論各自應得的份額——這從雖然微弱但卻越發激烈的語氣中可見端倪。

這支怪異的隊伍迄今為止依舊執行良好。離開暫時棲身的洞穴,他們沒花太多時間就找到了之前發生崩塌的地方,滿地的落石與塌陷的裂縫足以說明一切。但幸運的是,遺蹟的建築比想象更為堅固,當法師他們回到這裡時,那條几乎湮滅在落石中的道路依舊頑強地向著不遠處的黑暗延伸過去。

在變故發生之前,夏仲還沒來得及仔細看過那些沉寂在黑暗之中近乎廢墟的建築。當再一次回到遺蹟,法師的注意力哪怕不是立刻,也是在第一時間被吸引過去,他的視線掠過細長的,中間由立柱支撐典型堡壘樣式的窗戶,或者偶爾停頓在殘缺的塔樓上,但無論是哪一種,現在看起來不過都是頹廢的歷史遺留物而已。

這片曾經屬於卡列揚的地下遺蹟比旅行者所想象的還要廣大,雖然無人知曉,但事實上,它包括軍營,神殿,居住區,以及一系列散佈在居民區類大大小小的特殊建築——比如法師塔和矮人工坊。而不管是法師塔還是矮人工坊,前者如今只允許法職者出入,矮人們則回到霧山溪谷地,不再同人類混居。

與其認為卡列揚是一座軍營,不如認為是一座規劃合理,防守嚴密,面積廣闊的中型城鎮。當然,與現今這個和平得過了頭的世界相比,卡列揚顯得侷促並且過分嚴肅。那些沒有被時光徹底湮沒的建築上除了並不太多的紋飾——通常由簡單的曲線和幾何圖形構成——之外並沒有多餘的裝飾,當然,或者也曾經有過,不過數千年之後的現在誰也無法找到它們的蹤跡。

這兒的裝飾並非那些虛有其表浮華的花紋和雕飾,而是那些遍佈整個卡列揚的雕刻——矗立在神殿之前的諸神,相貌詭異醜陋的怪物,衣著或者樸素或者華麗手持長劍的騎士。儘管現在它們因經歷了太過漫長的歲月而歸於塵土,但哪怕是為數不多的遺留物——比如旅行者遭遇的石像鬼——也能說明雕像的精美和它存在的最重要的價值。

法師之前看過細長的堡壘樣式的窗戶,在此之外,僅容一人透過的巷道遍佈整座城市,它們是城市的毛細血管,會同那些寬敞的主幹道形成了卡列揚的道路網。這些並不太方便日常行動的巷道卻是重要的防衛手段,它能夠保證任何入侵卡列揚的敵人在這裡徹底迷失方向,然後被好整以暇的守衛者輕鬆幹掉。

相對於這個過於宏偉的地底空間,旅行者手中的火把顯得異常微弱,黑暗濃厚得像異常綿密的毛毯,嚴嚴實實地裹住了每一個縫隙,火光僅僅只能驅散三安卡尺不到的區域。原本落在最後的半身人和前惡棍不知何時緊緊地跟在了法師的身後。

“這兒真可怕。”古德姆暗自咕噥了一句。半身商人為數不多的理智讓他終於戰勝了對金幣的狂熱戀慕,兩條粗短的腿靈活地交錯邁開,並不比人類走得要慢多少。

比利站在他的身側,確保自己能夠在第一時間牢牢抓住半身人——不論遭遇到什麼。